“阿娘,我也记下了。我陪三哥哥去便是。”太平起身上前。婉儿很庆幸她走到了前边,否则她不时回头看,天后必定看出端倪。说着,太平抓起李哲的手,几乎是硬生生把他拽走的。婉儿见了直想笑,好容易憋住了。
“李哲!”
“你怎么说话呢?叫哥哥。”
“李哲,你不许打婉儿的主意。”太平义正言辞,面色严肃。
“为什么?就只许他二郎与宫婢暗通款曲,不准我三郎分一杯羹?”
“李哲!”太平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他措手不及,捂住了半边脸。
“李哲,要是你再让我听见这话,我叫你从今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平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我,有的是办法。”
虽然她比李哲矮上半个头,李哲还是被吓着了,半天缓过来,勉强笑:“二哥哥就比我强那么多么,你怎么总帮着他?他有什么好的,如今废人一个,整天狎戏户奴,作风败坏,上朝也不来。这也罢了,还搞得人尽皆知——”
“他被废了你就是太子是不是?你现在高兴极了是不是?你忘记自己的位置了是不是?”太平又一巴掌扇过去,“我告诉你,废立诏书没下来一天,他就还是太子,你就得尊敬他,那些话就只能埋在你自己喉咙里。”
“你别打了。”李哲捂脸求她。
“好,好。”太平推开他,松了他衣领,李哲一个踉跄。
“李哲,你给我记住,你根本配不上婉儿。再让我现,你打她的主意,我杀了你。”她语气平淡,却很有力,“我说到做到。”
李哲不寒而栗。妹妹从来都是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人畜无伤的模样。时不时噘嘴,时不时咧嘴笑,像小猫一样柔软可爱。这副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些什么啊。他看向那幽暗的瞳孔,第一次觉得像深渊巨口一般,望不到底。
二十五日,长安日色清明,太平观也清澈起来,泛着初夏的草木香。
“你猜——我准备了什么?”太平在婉儿身旁坐下,靠过去。
“别叫我猜了。”婉儿闭目养神,“我要是猜得透,还能被你骗过来么?”
有时候我好怕。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是真的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也许是事务繁杂,许久见不到面的缘故,婉儿这么想着,自己也不相信,一个恃宠而骄的公主,一个从来都想要什么便有的公主,一个身边从不缺少声色犬马、莺莺燕燕的公主,这样的人,她能够矢志不渝。她害怕结局会是渐行渐远,分道扬镳。
可看见这个人真诚而热烈的眼睛,她又无法去相信另一种可能。
睁眼的时候,她看见案上摆着的琉璃盏,里边盛着的,是鲜艳欲滴的含桃。那一年……那一年……
太平挑一粒蘸了酥饸,送到她嘴边。恍惚间,婉儿看见了那时的太平,也是这样笑着,这样温柔地看着她。那时——那时的她和现在一样,美得明艳,美得难以让人挪开眼。那时的长安城,大明宫,也是初夏,那时候一切都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她愿意这一生只这一瞬,便不枉来人间一遭。
她柔软的唇瓣碰上太平的手指。甘甜的,不知是指尖,还是含桃。
太平又递上来一颗,笑道:“叫你多吃点,多出点力气。”
“公主也多吃些。”婉儿回敬。两人相视而笑。太平拿了一粒放入口中,果香氤氲开来,一咬,莫名甜极了。她便侧身吻上身边人,舌渡过含桃,唇轻轻相依。仿佛是一场无言的争斗,婉儿又把它重送入太平口中。谁都不舍得吃掉似的。
她们从没有吻过这么久,直到这含桃化了,却越激烈浓厚起来。
小舌迷路了,她走了很久,很疲惫。太平安慰她,轻柔的抚摸她。于是她用带着希冀,纠缠着,不让太平半分喘息,不许抽身片刻。
分开的时候,两人面色都有些许红晕,尽全力平稳这气息。
婉儿突然扑哧笑了,看她:“你怎么什么都会?从第一次开始就这样。你说,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从六岁开始喜欢你,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六岁前我又能做些什么?”太平答道。她把手覆盖上去,伏在书案上,静静看着婉儿。慢慢,就出神了。
“我生得不算美,不像公主天生丽质。何德何能,得公主偏爱。”她打。
太平却正色道:“对于我这种无才之人,众人只好夸我外表而已,充其量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如青瓷,单单看着便觉得清丽脱俗、雅致不凡,谁知你这只青瓷瓶里装的是姹紫嫣红花满园,便没人去看那只瓷瓶罢了。不许说自己不美,婉儿最好看的。”
“你这么能说,舌头一定厉害。”婉儿跟着一起伏在案上,侧着看她,笑道。
太平一激灵,没想过这娴静的女子也会说这话。她呆呆想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名为婉儿,倒白费了这个温婉贤淑的名字。[R2]”
“月儿何尝不是。”
“是,自然是。”她说着,把身子压在婉儿身上,唇恰好贴在她耳坠。
(此处省略阿晋觉得赤鸡但我并不觉得的1o4个字)
再睁开眼,婉儿还是没有动,那耳朵却艳红地像要滴血。
“婉儿,你好可爱。”她忽然笑了,“再这个样子,我就忍不住要把你弄疼,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