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母妃前往西羯之后,便再不曾回到大盛,延景明只见过他阿舅写来的信,并未见过阿舅这个人,而在他母妃的故事中,阿舅好像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武功盖世,力大无穷,一拳能打十个延景明。
延景明当然对自己的阿舅充满好奇,而温慎之伸手摸一摸他的头,道:“你舅舅如今镇守南疆,父皇令我下月代他往仙山祭拜,正巧能路过那儿,到时候,我带你见一见他。”
延景明不住点头。
延景明登时来了兴,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如今对一事感兴,一时的难过悲伤自然被他一股脑抛在脑后,温慎之这才略松了口气,引延景明重回屋中。
他原是想找些办法,看看能不能快些弄掉延景明面上的痕迹,好让延景明分些心思到荣皇贵妃送来的美人身上,不至于太狠折磨他。
可延景明已专心捧出了延春所写下的训练记,他看着天色还早,他们还有些时间可以磨炼,便要温慎之同他一道钻研,温慎之头疼不已,只得胡乱寻找借口,道:“你方才喝了酒……”
延景明认真:“流流汗,正好能醒酒。”
温慎之有道啊:“今日已经迟了,不如明日再来吧?”
延景明摇头,道:“窝母妃嗦了,重在当下,做事不能一天拖一天。”
温慎之:“……”
温慎之虽然觉得天河大妃说得很有道理,可这句话绝不能用在这种事上,他浑身酸痛,只想休息,苦思冥想思索着借口,延景明已经凑到他身前,拉着他的胳膊,要他一块到院中,二人正打闹之时,蓝暖急匆匆便跑了进来,还略有些惊慌,道:“殿下,王爷过来了。”
这客人实在远温慎之的预料,温慎之难免有些意外。
以往忠孝王虽会来东宫寻他,可次数极少,忠孝王讲究今日事今日毕,他二人有事大多在太极殿便已说完了,绝不会拖到第二日。
更不用说那日他父皇还特意嘱托,让他盯着些忠孝王,此意便是要他警醒,应当是忠孝王有些举动令天子生疑,温慎之不由心惊,却并不敢过多拖延,只能让蓝暖尽快请摄政王进来。
延景明脸上红痕还未擦去,他想寻个地方先躲起来,可还未出门,蓝暖竟已在外通报,似还有些为难,道:“王爷,您怎么已经——殿下,王爷到了。”
温慎之:“……”
延景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见过一次温慎之的皇叔,那人凶巴巴的,一脸严肃,看起来就很不好说话,仅仅是一眼就让延景明害怕,若是可以,他是永远也不愿与忠孝王说话的。
而今他无处可躲,屋内也没什么屏风等物,而他觉得,若忠孝王看见了他脸上的红痕,十有八九是要说教的,他不知所措,忠孝王温恭肃却已经进来了,延景明只得往温慎之身后一躲,小心翼翼看着温恭肃。
温恭肃那目光在延景明面上一扫,延景明立即被他吓得一抖,正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温恭肃已言询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延景明:“窝……”
温慎之替他解释,道:“夜中有些蚊虫,不巧正咬在了脸上。”
延景明不住点头。
这是小事,温恭肃并未多想,只是略一点头,而后便看向温慎之,道:“殿下今日可是有急事?”
温慎之只得讪讪一笑,道:“是有些事。”
他今日浑身酸痛,想着早些回去歇息,因而下朝后见似乎无事,便立即开溜了,倒不曾想温恭肃还有事找他。
可温慎之也略松了口气。
温恭肃好像是有事来寻他,应当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蓝暖端上茶水,几人入了座,温恭肃方才再开口,同温慎之说了几件他在朝中未说完的事,他公事公办,从头到尾不曾分心到延景明身上,延景明这才放了心,略微打消了一些对温恭肃的惧怕之心。
而谈完正事,温恭肃端了茶盏,慢悠悠抿上一口茶,开口道:“你前几日又出宫了?”
温慎之:“我……”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温恭肃眼线,只得笑一笑,道:“前几日是出去散了散心。”
“近来京中太乱,你多注意一些。”温恭肃淡淡说道,“莫要再出宫了。”
温慎之不免微微蹙眉。
忠孝王这警告,未免来得太过突然。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温慎之常年不务正业,时不时便要偷溜出宫闲逛,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太后与忠孝王大多不会多管。
今日温恭肃突然提起此事,温慎之难免要将这件事同先前生的其他事联系在一起,他觉得温恭肃或许另有暗示,他也只能微微一笑,道:“皇叔说得对。”
温恭肃面上波澜无惊,令人难以看穿他心绪,他说完这几句话,好像已无他事,便要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又想起自己带了些糕点入宫,是江南名厨所制,往圣上与太后那儿送去了一些,还余几件,正好送给温慎之。
温慎之不住道谢,他收了那些糕点,朝后一递,延景明便顺手接过,捧在手中,待到温恭肃离开了,延景明才松了口气,低声念叨,道:“他好可怕。”
温慎之笑了笑,牵着延景明再入屋中,一面道:“我皇叔向来严肃,我小时候也怕他。”
二人进了里屋,延景明好奇忠孝王送来的糕点,他将那锦盒打开一看,便见里头分作数层,第一层的糕点捏作白兔,看起来极为可爱,他不由捏起一块,正要问温慎之这是中原的什么美味,温慎之已握住了他的手,将那糕点拿了过来,重放回盒中,认真同他道:“可我皇叔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