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延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温慎之自是尴尬不已,照中原的辈分算,延春可是他的大舅子,给大舅子看这种东西……温慎之不好意思,也绝对做不出来。
他迟疑不决,更是满面尴尬,延春便觉得自己懂了。
中原人多委婉,对这种事着实放不开,温慎之不好意思提,那延春便也不说了,他心领神会,却偏偏还要补上一句,道:“殿下放心,我明白中原的礼数。”
温慎之:“嗯……”
“我不看就好了。”延春认真点头,道,“殿下可以和我弟弟一起看!”
温慎之:“……”
不是,为什么这些话延春一说,听起来便那么奇怪呢?
温慎之咳嗽一声,见蓝暖带着卡米回来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应付办法,急忙开口,道:“大王子,今日留下来吃个饭吧?”
延春将要返回西羯,待回去之后,再见延景明就不知是何时候了,他当然愿意多同延景明相处,急忙点头答应,温慎之便令蓝暖去准备宴席,一面特意嘱托——有延景明与延春二人在此,这食物的量,一定要足。
延景明脸上有红痕污迹,他不愿被外人看见,宴上除了他三人外便再无他人。
温慎之前几日得了好酒,今日正好呈上来给延春尝一尝,延景明也想喝酒,他记得那日的雄黄酒甜丝丝的,味道极好,温慎之拦他不住,想着反正他们在东宫之中,喝醉也无妨,便随着延景明去了。
可不想这才过了几日,延景明的酒量竟比上次要好了许多,这倒也佐证了温慎之的猜测——那日延景明仅是初次饮酒,有些微醺,小醉后闭目歇息,算不得喝醉。
温慎之受过太医嘱托,他不能饮酒,于是延景明与延春二人饮酒,温慎之喝茶,如此酒过半巡,延春有些微醉,便放开了话头,握着温慎之的手,认真将自己想说的事嘱托给他。
延春想,延景明在西羯养尊处优,父王与母妃实在宠他,难免有些娇生惯养的小毛病,他怕温慎之嫌弃,还是事先说明了比较好。
于是延春握着酒杯,神色深沉,摆着一副说大事才用的神色,长叹一口气,道:“殿下,我弟弟,有许多缺点。”
温慎之同他微微一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王子放心,这本不是什么问题。”
可延春抬起手,请温慎之继续听他往下说。
延春:“我弟弟生得矮。”
温慎之:“……”
温慎之转过头,看了看延景明。
十七岁的少年,还在长个头的年纪,那身高已同中原人并无多少区别了,这绝对不算是矮。
延春:“我弟弟太瘦弱了。”
温慎之又看了看延景明。
美人身姿纤细,是有些瘦,可绝对同弱字沾不得边。
而这等身材,本就是大盛主流,大盛好美人,那美人就该是这副模样。
延春却又哀愁叹了口气,道:“我弟弟长得还好,但是体力身手上……他实在是个小废物。”
温慎之:“……”
温慎之眼前浮现起了延景明的巨弓和金瓜。
延景明都算是废物的话,那他得是个啥啊?
他心情复杂,一时沉默难言,可看着延春真挚眼神,他知道延春同他说的是心里话,也对,延景明同延春相比,的确又矮又瘦,还是个十成十的小废物。
温慎之只能跟着叹气。
“大王子放心。”温慎之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延春很是感动。
当初要和亲,他还有些担忧,想着弟弟是不至于孤老了,可谁也不知道大盛太子究竟是何模样,会不会欺负弟弟,让弟弟不开心。
而今数次相见,他总算肯定了温慎之的为人,相信弟弟在中原,一定能过得很快乐。
延春又说:“我弟弟食量大。”
温慎之:“无妨,我有钱。”
延春:“我弟弟没见过市面。”
温慎之:“无妨,我见过。”
延春:“我弟弟天真,脑子绕不过弯,看事情一点也不透彻。”
温慎之:“无妨,我看得透。”
说到此处,延春不由回过头,看了看坐在一旁,方才还在忙着吃饭的延景明。
延景明面前空了几壶酒,搂着卡米吃得开心,根本没注意他二人在说什么话,延春这才压低声音,微微敛容,道:“殿下,我听母妃说过,你们中原皇室,并不讲究两人偕老。”
温慎之不由一顿,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延春已经继续往下接了口,道:“景明心思单纯,不愿去想那么多事。”
温慎之:“……”
他知道西羯习俗,西羯哪怕王室也仅是一夫一妻,至少在名分上不许另立,与中原大不相同,而中原近年来虽已风气开放,不禁男子与女子之间互相成婚,可子嗣仍是大事,特别是皇室,总归要有血脉继承,那是要开枝散叶,子嗣越多越好,自然也免不了后宫美人成群。
温慎之并不喜欢如此。
他不由回眸看了看延景明,延景明忙着吃饭,好似如此已足以令他万分满足,而他觉察到温慎之目光,那腮帮子还塞得鼓鼓囊囊,开心侧冲着他笑。
温慎之便也微微同他笑了笑,耳边又听得延春说话,道:“若殿下往后要再寻侧妃,只需每日来看看他,他应该就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