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秦久久不回答,顾落知也不在意,她转头看向已经停下哭泣的屈家父女,道:“屈姑娘,本官问你,你是自愿给林大公子做妾,还是他强迫于你,强行将你带回了林府?”
屈大妞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他强迫于我,我在村中本有婚约,我和我爹便是因着这个才到安陵城中来采买嫁妆,哪知在街上同这恶贼偶遇了,这恶贼让下人拦着我们父女,不让我们离开,他说对我一见钟情,要让我给他做小妾。我们父女俩不同意,他便强行将我掳回了林家。”
虽是农家女,但屈大妞并没有被林家的富贵迷了眼,聪慧的她先是假意顺从,让林大公子对她放松了警惕,林大公子以为屈大妞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于是林生秦教他的那些控制屈大妞的手段他都没有用,还放下戒心将屈大妞带来了知州衙门,让她与屈老头相见。
林大公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屈大妞冷哼一声:“骗你又如何,从一开始便是你这恶贼不顾我的意愿,强迫于我,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
不能以喜欢之名做强迫之举,无论林大公子现下有多喜欢屈大妞,对屈大妞有多好,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受到处罚。
就在这个时候,林生秦突然站起来,他快走到林大公子面前,抬脚重重地将林大公子踹倒在地:“孽畜!你竟然敢欺骗我!你骗我说屈家闺女是自愿与你做妾,我便相信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敢犯如此大错!”
林大公子用手捂着被踢的肚子,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他安静地垂着脑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看见这一幕,顾落知先是一愣,而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一旁的景初维倒是神色平静,对于林生秦将过错都推到自己儿子身上的行为,他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林生秦又骂了林大公子几句,作势想再踢一脚,顾落知脸色一沉,她呵斥一声:“够了!林知州你是想对自己的儿子滥用私刑吗?”
林生秦立时放下抬起的脚,他回过身,向顾落知和景初维拱手请罪:“下官教子无方,下官有罪,下官不知家中长子竟是这种德行,有失察之罪。”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他脱不了干系,将主要的过错都推到儿子身上,他只有一些小错,就算是要受罚,也无伤大雅。
顾落知冷笑一声:“将林大公子关入牢房,等本官上书刑部陈明案件后,由刑部论罪处罚。林知州停职察看,本官会上奏陛下,由陛下来论定林知州的罪责。林知州停职期间,安陵城中各项事务由孙同知暂代。”
身为左佥都御史,顾落知有“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之权,是以她的这番话没有人敢不听,林生秦心中就算再愤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关进大牢。
等林大公子被押下去后,顾落知看向屈家父女:“请屈老丈和屈姑娘暂时住在知州衙门中,等事情了结后再回家。”
也是为了保护父女俩的安全,这件事尚未了结,应当万事小心。
屈家父女对视一眼,双双跪下,执意朝着顾落知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为我们父女二人做主!”
是夜,知州衙门的厢房中,有两人对坐桌前。
顾落知正垂着脑袋,她一边写书信,一边缓声说道:“能娶到长兴侯府的小姐,又当了安陵知州,想来林生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原想着他应当有后手,却没想到他将事情交给林大公子去做,而林大公子因着喜欢屈姑娘根本没去做,这阴差阳错间,倒是让这桩官司好解决多了。”
景初维坐在顾落知对面,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银钎子将烛火拨得更亮:“这件事能轻松解决,一是因为我们正巧看见了确凿的证据,又有屈大妞的证词,林生秦无法反驳。二是因着我们的身份,就算有长兴侯在背后撑腰,林生秦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我们做些什么。”
正面,他们有证据,背面,他们有权柄,就算林生秦想要以权压人,也压不过他们,是以林生秦立时转变思路,将过错都推在儿子身上,尽量保全自己。
“只是现下有一个问题,这桩官司恐怕无法短时间内解决,我们不能一直留在安陵城中。”
顾落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搁下手中的,将信纸拿起来,轻吹纸上的墨迹:“所以我就请个人来帮忙,有他在这件事一定能够善始善终。”
景初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顾落知脸上的神色:“什么人?”
顾落知轻轻笑了一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鸿轩,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性子秉直,除此之外,他的家世也能顶住王家的压力,让他来接手这桩官司再合适不过。”
顾落知一边说着,一边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中,而后提在信封上题上名字:“前些日子他正好告假出京看望出嫁的姐姐,离着这安陵城不远,不过来回也得花个四五日的工夫,景初维你若是不想等可以先行出。”
她的那一个浅笑和那一句“至交好友”让景初维莫名觉得有些不悦,他收回目光,看向顾落知手上拿的书信:“既然说了要支持御史大人的差事,怎能失言呢,我自然是陪着落知兄你一起等。”
顾落知弯起眉眼:“那我就再次谢过太傅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