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在外婆这里,她还见到了自己的亲娘,母女俩四目相望。吕氏盈盈一拜:“阿娘~”
“哎哟,别哭呀,多大的人了?还哭!明天回家不?我叫他们做你爱吃的。”
吕氏破涕为笑,笑容里重又现出在家做女儿时那娇俏的影子。她的母亲是太子妃的亲姐姐,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低声问她:“在你阿姨那里,她又管你了吧?”吕氏说:“谁个不受婆婆的管?您瞧我这样,不也挺好?我有阿福。”
纪氏道:“那是。你阿姨啊,也不容易,她就是能忍,才能熬到今天的。”
“嗯。”
母女俩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如果说后宅温馨愉快,那前面就是恣意畅快!
纪炳辉被曾外孙那一拜,拜得神清气爽:“哈哈哈哈,阿福也长大了!”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外祖父,哪怕觉得亲娘越来越唠叨,章昺心里对外祖家还算亲近,纪炳辉对他一向也还是尽心的。不过章昺对这个儿子的亲情就没那么深,有点敷衍地说:“还小着呢,过来的车上还胡闹。”说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仿佛衣服被抓乱了一般。
纪炳辉笑着摇摇头:“你真是个孩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漫不经心的。长大了就知道,没有什么是比子嗣更能令人开怀的了。”
章昺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孩子,干脆转了个话题,将太子叮嘱他带的话带给了纪炳辉:“外公,有件事儿,阿爹怕别人传走了样,让我说给你听。”
“哦?”纪炳辉认真了起来,“什么事?”
章昺如此这般一复述,说:“阿爹说,女人们嘴碎又好胡乱传话,传到您耳朵里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徒增误会。让我将原话给您说一说,免得听了那走样的话又烦心。”
纪炳辉道:“你阿爹还是那么心细,心太细了,想得太多了,不好。你可别学这一条。”
“我也觉得这些话不过闲聊,妹妹性情天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过心。不过阿福他娘性子跳脱,万一说出什么来,又是麻烦。”
纪炳辉道:“你爹啊……唉……我但愿他少想点儿。”纪炳辉对太子女婿还是满意的,乖乖地娶了他女儿,对他女儿还不错。就是这心未免太细,细得不像个男人!畏畏缩,胡思乱想!当年,章昺出生之后不久,还不是太子的章熙对纪氏有些冷淡,纪氏那儿当然是想多生几个儿子,越多越保险的,章熙却好像有意避着似的。
纪炳辉身为一个腰杆子很硬的岳父,亲自出马与女婿谈了一谈。章熙是怎么说的呢?“原本以为女人生育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不想表妹竟死于产育,可见这是一件凶险的事情,我不想她也经历凶险了。我只要她好好活着,看着孩子长大,维持这个家,永远不要再经历凶险。”
如果是别人,纪炳辉会觉得这是嘲讽,但是章熙,怎么说呢?家还是让纪氏管着,孩子还是让纪氏养着,日常相处也没有贬低纪氏的意思。身边没有宠妾,爱婢也没有,就是纯粹让这些女人给生孩子。连这些妾室庶子,也都交给妻子,自己并不干涉。
做了太子之后,宫里也没进什么人,对章昺也比对庶子更重视。
纪炳辉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只好归结为,太子这人,心太细,简直像是个女人的想法。
章熙让儿子给他再传个话,他对此也只有一个评价:“想太多了,我不会在意的。”
自己认为父亲想太多,那是自己的事,外公不把自己父亲的话当一回事,章昺就不乐意了,低喝道:“外公!”
“好,我啊,不跟死人置气。”
章昺又将母亲的叮嘱给忘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外公,公孙昂是功臣,提到他还是客气些好。”
“好好好,看你的面子,功臣是不能慢待滴~”纪炳辉口上答应着,心里并不以为意。
“外公!”章昺又叫了一句。
纪炳辉带点无奈带点纵容地说:“好,我明白的。请上复太子,我明白的,不就是宫宴上的事么?公孙家的丫头受了委屈,陛下是要昭示天下,不会亏待功臣。我岂会自降身份,与马奴家去比?我怎么会把女人家的闲话当真呢?我是你外公,我是要维护咱们的江山的,自然不会与寻常文武去争风吃醋。就算有什么话传出来,我也只当没听见。公孙昂已经死了,他已经争不了什么了,我还活着,能自己挣更多,不用靠陛下的怜悯。”
章昺这才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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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昺这一天过得还不错,既不用听父母的训斥,也不用看老婆那一张晚娘脸。
出了纪府,他吩咐车马:“送王妃回宫。”自己扳鞍上马,看样子还有事儿。
吕氏撩开车帘:“你去哪儿?”
“有事。”章昺摆摆手,让车队直接送吕氏回宫,自己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宦官。吕氏在车里直跺脚:“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去了!竟让我一个人回宫!”跺完了脚,章昺早跑没影了,吕氏压根没反应过来,只得无奈地下令回宫。一路上都在盘算,这回去之后要怎么跟姨妈兼婆婆汇报。
不能将丈夫一同带回,又不知道丈夫跑去哪里鬼混,她这顿训斥又是少不了。
她如果知道章昺干什么去的,非得跳下车来追过去不可。
章昺跑去了自己的私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