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和太虚真人,加上药师和观中的道人们,直忙活了一个多月,这些伤者才终于治完了。
广南王世子得了信儿,正在北归的路上,竟七日七夜没有合眼,到得清风院时,已是一身的灰尘和着汗水,变成了泥。见得六皇子正好好儿靠在榻上看书,才腿一软,只晕睡了过去。
六皇子见得自小一处长大的兄弟如此,心中五味杂陈,大半年前分手,竟是差点阴阳两隔。
还有那陪着他长大的四座山,因为中毒极深,尸体坏得极其惨烈,又怕那毒会出岔子,张青川派人收敛了,只好寻了处极隐蔽的荒地,径直烧了去,就连烧成的灰,都挖地三尺,就地掩埋了。
那海丰见自家爷看着世子爷呆,情知必是又想起了那四座山,也不敢扰他,只悄悄出去,请了道长替广南王世子诊了脉。
听说广南王世子只是累得晕睡了过去,六皇子又叫了海丰找人,给广南王世子洗漱沐浴,又去要了参水,灌了下去,便把他放到隔壁房中,让他径自放心去睡了。
广南王世子这一睡,竟是两日两夜未醒。
第三日上晌,广南王世子终于觉得睡饱了,一睁眼,见外头日头很好,便穿了衣服,趿拉着鞋子,往六皇子房中去了。
广南王世子刚站在门口,就见得一个道童正在给六皇子诊脉,旁边一个中年道人只站着看,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你们怎的如此怠慢,让这么个小道童给殿下诊脉,也太不……”
只话还没说完,广南王世子就觉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原来那道童刚好诊完脉站起来转过身,广南王世子瞧见那熟悉的一张脸,只惊得那话就咬在舌头上:“怎,怎的是你这小丫头?你如何穿成这样?你何时开始学医了?”
秦念西见得广南王世子,只表情淡淡地微微福了一福:“世子爷看来已经无事,便无须我再诊脉了,只饮食调理一下,便可恢复如常!”
又转头对满脸笑意的六皇子道:“殿下已经逐渐恢复,往后无须我再过来诊脉了,那药膳方子一直用着便好。可在这庄子里四处走动走动了,晒晒太阳,对元气恢复,也是大有好处的。民女告退!”
秦念西说完也不多话,径直走了出去。
六皇子对秦念西这冷冷淡淡的性子,似乎多了几分了解,也不多拦,只随她去了。
广南王世子却堵在她前头问道:“你怎的,怎的成了大夫?还穿着这一身,我如何不知道?”
秦念西只抬头看了广南王世子一眼,也不多话,只曲了曲膝,却是绕路走了出去。
那广南王世子正要追出去,六皇子却喊道:“峥哥儿,你过来,莫要耽误大夫看诊。”
广南王世子听得六皇子叫,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一头雾水问道:“你给我说说,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进了食吗?睡了两日,把我们都吓坏了,每日都让大夫看过了,说你没事,就是太累了,才没有拍醒你,你快吃点东西咱们再说。”六皇子又叫了小厮端了饭食进来。
那小厮匆匆忙忙跑到厨房,却只端了碗鱼片粥回来:“厨下说那小师傅嘱咐了,若世子爷醒了,只让先喝了这碗粥,说是久饿不能多吃,怕出毛病!”
广南王世子闻见那粥香,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只一股脑儿把那粥喝了下去,才觉得十分美味,又叫了小厮,让再去盛一碗。
小厮满面难色道:“世子爷有所不知,这院中膳房尽是归那小师傅管,各人吃什么,一餐吃多少,俱有定数,多的一滴也不会给,连汤水都不给。小的,小的怕盛不来……”
六皇子笑着对小厮道:“你端了这碗出去吧,无事。”
看着小厮一溜烟端着空碗跑了出去,六皇子又对广南王世子道:“是那小丫头管的,这处膳房俱是药膳,错不得,所以那小丫头管得极严。那日有个护卫多吃了别人的一碗汤,那小丫头直接把那护卫给赶了出去,说是不遵医嘱,药岂能乱吃……”
“我没听错吧,你说是秦家那小丫头?”广南王世子细想想又道:“倒好像是她的做派,在京郊万寿观,就不许老祖宗吃这吃那。可你们,就听凭她分派?”
“不然又能如何?你可知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如何救回来的?”
“不会吧,你不会说,你们都是那小丫头救的吧?”
“可不是,那小丫头也算是以命相搏,才得以保全了我们这些人,如若不然,你见到的,只怕已经是一排尸。”
广南王世子听了,心里只一沉,急急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之前不是都算计好了吗?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
六皇子眼中泛出丝冷色,沉声道:“他们竟派了几百死士,潜进湘楚,就为了要我这条命。”
广南王世子听了,直咬了牙,拍着椅子扶手道:“无耻,无耻至极!”说着又皱眉道:“按理说,咱们先前从南边调来的,悉数都是擅追踪,武艺不凡的好手,怎的会出了如此大的岔子?”
六皇子摇头道:“我们先安排好的那些,本以为差不多一网打尽了,我在这山中住了许久,得了父皇诏令,才下山回京。哪知从浔阳上岸之后,刚走6路进入湘楚腹地,就遭截杀。”
当日夜里那场血战,六皇子如今想起来,竟依旧有些心悸,他闭了闭眼才接着道:“混战之中,我们只得仓促分了三批回撤,龙骑卫一路,南边来的护卫一路,他们挡住了一部分死士。我身边原带着的那些人一路,往回去汇合放在后头断后的那一路,总算人多势众,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