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宫女慌作一团,赵大伴和李尚宫直眼冒金星,却不得不强作镇定,指挥着关了锦和宫的宫门,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皆不得自由出入。待得当值的太医令邵太医进了锦和宫,替天家把了脉,下了针,天家悠悠醒转过来,才得定了心神。
邵太医又给吴皇后把了脉,只从医箱里掏出了两粒清心丸,让吴皇后含在舌下,才躬身道:“娘娘凤体无碍,只突逢巨变,心神失守。”紧接着又道:“皇上无碍,这口血吐出来倒好,只切切不能再动怒!”
赵大伴见邵太医收了针,便叫了小太监引了他到偏殿的茶房里,稍作等待。
天家长吐了一口浊气,问道:“今夜是哪位相爷值夜?”
“回官家话,是王相爷值守。”
“传王相、林相、龙骑卫指挥使、骁骑卫指挥使、广南王、晋亲王觐见。莫惊动了旁人!”
赵大伴心中大凛,却也知道,官家这是下了狠心,默默领了命,躬身出了殿外。
天家回过头,看见吴皇后呆呆坐在那榻上,面如金纸,再想想生死不知的幺儿,心中又一阵缩紧。
天家伸手让太监搀着,坐到皇后身边,握了握她冰凉的手道:“月儿,莫急,澈儿既去了万寿观,当无生命之忧!是朕疏忽大意了,没想到那两个畜生,竟如此猖狂,全无一点兄弟之情。”
吴皇后却突然回过神来,那眼泪如落珠般滚了下来,只轻声呢喃道:“官家,让老祖宗进宫来一趟,臣妾想求老祖宗去江南西路帮我瞧瞧澈儿,臣妾害怕,臣妾……”说着竟语不成声。
帝后相伴多年,今上素知吴皇后心性坚韧,这些年来,竟从未见她如此这般,心中更觉难受,就连那嘴里,也是苦的。
天家只吩咐了李尚宫道:“你去一趟广南王府,让广南王妃陪着老太妃进宫一趟,莫要惊着老人家!”
李尚宫领了命,匆匆去了。
第八十四章雷霆之怒
广南王府离宫里最近,广南王得了不明原因的紧急传诏,正在王妃侍候下急急地穿了衣服,打马要出府,又见了宫里来的车子,竟是皇后身边的李尚宫,又见她面色凝重,直吓得脸色大变,问道:“可是娘娘有什么不好?”
李尚宫目光沉沉,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摇头道:“娘娘无事,只想念老太妃了,王爷先去,皇上在等。”
广南王听得此话,心放下了一半又提起来问道:“可是六哥儿?”
李尚宫只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广南王情知不好,只上马往宫门处飞奔。
王相公因在宫中值夜,到得最早,见得锦和宫中气氛凝滞,又知今夜龙骑卫有八百里加急入宫,知道必是出了大事。
王相公刚准备行跪拜之礼,天家只叫免,又让人搬了椅子,让他坐下。
王相公只觉空气凝滞了半晌,天家才对宫人说道:“你们扶了娘娘去后殿歇息吧!”又对皇后道:“莫怕!有我呢,你先去缓一缓!”
又挥了手叫退,待得左近无人,才缓缓拿了那加急密信给王相爷看了。
王相爷一目十行地扫完了那寥寥几行字,顿时吓得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跪到了地上,想开口,又略定了定神才道:“殿下既去了万寿观,当能无事,太虚真人医术高明,当世无人能出其右,陛下但请宽心。”
天家眯了眯眼道:“卿家先起来吧,朕虽贵为天子,膝下儿女哪一个也都是心头肉,只若要有那心思不正,动机不纯的,总还是要出手整治一二的。”
说着又有些怒意从眼中散出来,只停了一息,便继续道:“他们就是瞧着朕素日里宽纵,竟做下如此丧尽天良,残害手足的事来。上回事的时候,御史台就有御史直谏,说朕太过宽和,非帝王之道,朕心想着,不是你家的儿子,你不心疼,只言语上敲打了一番,没成想,如今却是,酿下如此大祸。”
王丞相刚要说话,晋亲王、广南王、骁骑卫指挥使、龙骑卫指挥使、林丞相俱都到齐了。
天家让王丞相把事情说了,众人俱是脸色大变。
天家声音里一丝表情俱无,只低低开口道:“林相拟旨,着龙骑卫抄检大皇子二皇子府,晋亲王走一趟,将二人立即锁拿进宫,分头关进奉先殿,先请了祖宗家法,惩一惩这二人不敬祖宗、不尊祖训之罪。”
“着骁骑卫抄检靖宁侯府,户部尚书府,一干人等,押入大理寺候审。”
“着广南王前往西南,主持换防。西南驻军一分为二,一半与北地驻军换防,一半与广南驻军换防。西南镇抚使私自开挖铁矿、截留铁税,替皇子养死士,不用入京,就地正法。接替人选,明日早朝再议。”
“着王相爷暂时接管户部,尚书人选,明日早朝再议。”
众人见天家此时面色一派平静,知是罪证确凿,圣意已决,俱不敢多说半字,各领命而去。
众人正要散去,天家又道:“广南王略留一留。”
待得众人散去,天家似乎浑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去,只颓然靠在那榻上,问道:“峥哥儿当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回官家话,此行差使顺利,臣前几日得了信,正在回程。”
“你瞧瞧,这有出息的孩子,就是赤手空拳出去,也能把差使办妥。峥哥儿这回不错,逼着那月安国另立了国主,南边不费一兵一卒,一根粮草,便消停了。六哥儿也是,一粒粮食都没有问朕要,就办了湘楚那么大的事。小哥儿俩都长大了!你去个信给峥哥儿,让他直接去江南西路吧,若六哥儿无事,便陪他养好伤再回来,若是,若是,就……”说着竟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