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何处吹来了微风,呜呜咽咽地在耳旁盘桓。再往前走一阵子,便能望见几间用纱帘隔开的雅。纱帘后有曳曳红烛,还有些纠缠的影子。
金乌见怪不怪,快步走过,却在经过一个雅间时,听得里头有个细细嗓音飘来:
“公子,到这儿来。”
纱帘上浮现出婀娜的身影,那影子向他招了招手,隔着薄纱望去,似是柔顺而随风飘舞的绫带。
“红烛夫人说,要我领着您赴喜宴,请您随我来。”一只纤白的手掀开帘帐,细弱的腕节上戴着只丝纹玉镯,那光洁的肌肤也玉白莹莹。
金乌犹豫片刻,伸手入怀里,摸住了一枚棋子,抬腿迈入纱帘。
他总觉得有些古怪,红烛夫人虽爱袒护着他,却同他不算得过分亲近,今儿叫他来凑这喜事的热闹,着实有些奇怪。
帘后,一室晦暗。鸳鸯纹的陶灯里有火豆子轻跃,映出迷离光影。
那雅里昏昏暗暗,一张八步床横在眼前,鱼纹帐幔流泻着,有个朦胧的影子坐在床边。那人叠手安静地坐着,腕上有只玉镯,泛出莹润光泽。
金乌走过去,只见那人竟作命妇打扮,着件艳红的大袖襦裙,颈上挂着银灿灿的锁牌,如波的裙摆边露着对套缎鞋的小脚,只露了尖尖儿,像未绽的荷苞。
这是今日园中出嫁的姑娘么?金乌满心疑惑,认出她便是方才招手要自己入内的人。这雅看着没有别的门,她说着要领自己去吃喜宴,究竟是要领去哪儿?
倏然间,陶灯中的火光被掐灭。
如墨的黑暗之间,忽而掀起猛烈的风声。帐外绛纱灯摇摇曳曳,在廊中映出幢幢鬼影。眼前尽是一片漆黑,甚么也瞧不见。
金乌陡然一惊,狠狠扣紧怀中棋子。这地儿果然有诈!他猛退一步,却似是撞到了柜角,脊背一阵钝痛,不由得呜咽了一声。那风声呼啸狂颠,向他狠命扑来。
似有对臂膀绕到他身后,死死扣着他。金乌一个激灵,仰头便要往那人下颌处一撞,同时指尖一颤,黑子如震电飞出。
黑暗里杀气四溢,虽眼目不得见,但顷刻间拳脚已如翻卷狂澜一般,几度猛烈相交。金乌望不见那人影子,只得凭风声闪躲,伺机扫腿出拳。棋子似无头胡螓般散出,打在闷户柜上当啷作响。
袍袖从他眼前拂过,金乌猛出一拳,虚步一晃,来了个“天地丈量”。拳势刚猛,却似被游刃有余地被闪身避过。
一柄铁刃忽地从后方伸来,抵在了他脖颈上。
压得细细的嗓音道:“公子,停手。”
那刃身宛如寒冰,金乌的心也一片冰凉。从这片刻间的交手里,他瞧出对方身形宛如鬼魅,飘忽难定,功力深不可测,是个强敌。那是个他从所未见的女子,竟似是要比明红烛更胜一筹。
金乌缓缓放下手,拳却捏得极紧,浑身如将弓弦般紧绷:“这不是明红烛授的意,你引我来这儿,要做甚么?”
刹那间,背后倏然被猛地狠推一把,金乌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脚踏绊得跌在席上!那女子伸手掐上他脖颈,取下颈上的银锁,用链子将他两手缠起。
黑暗里只听得窸窸窣窣的撩衣声。金乌倒吸一口凉气,挣动几下,着实脱不开这坚实的银链子,刚想叫喊,却忽觉后腰被倾上了甜腻的水油。
那水液缓缓淌过腰身,经行之处似燃起了火热烈焰。
红妆女子似在徐徐褪去衣衫,一个光滑的身躯伏在了他身上。金乌倏地轻颤了一下。
……
金乌如遭五雷轰顶,他方想出声,便被倏地捏住了喉颈。一个较方才要低沉的嗓音在他耳旁笑道,“要做甚么?”
“自然是…要做了你。”
……
金乌的脸埋在衾被里,双手被缚在身后,浑身颤抖着从齿缝间吐息。
那人抓着他腰身,手掌一面在他腰腹处摩挲,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道:“今日便是咱们的喜日,我在这儿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你来。”
继而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带茧的手掌轻摩着紧实而平坦的小腹,道:“今夜能怀上么?若是不成,那便到有喜为止。”
金乌被那人捏住脖颈,一声也不出来。
他本该如此想的,只可惜他记性实在好得过了分,甚么事儿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很快便认出了那人。
金乌蹙眉,恨恨地转头。
“王小元…你玩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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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芳思两难猜(九)
“气死我啦!”
从那日后起,王小元在后院里洒扫,总能听见金乌气冲冲地在抄手廊的四处冲撞的声音,见着一个在园中做帮工的刺客,便会恼怒地揪过来瞧瞧,见不是水十九便冷哼着踢开。
王小元也没逃过一劫,被金乌吊在树上抽肿了屁股,躺在榻上哀叫了几日。他和水十九合着干了场坏事儿,如今挨痛打也是活该。
水十九暂且回了北街,过了十天半月才过来一趟,脚一踏进前院就被暗里潜伏的金乌伸手钳住了脑袋。金乌早有准备,马鞭、笤帚都备在手边,把这混小子也捆在水青风树上抽了一番。
这狡猾刺客被打得哎唷直叫,却也还受得住。本想在金乌卡住他脖颈时便逃脱,无奈黑衣罗刹着实身手了得,出手如电,当即点住他身后心肝脾俞三穴,又麻利地卸了他手脚,将他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