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间,旁人忽来了兴,忙问那位以前曾参加过“群英会”的看客。“哎,老兄,既有幸见过玉白刀客,可否为我等解惑:那传闻中的玉求瑕究竟生得哪般模样?”
原本他们还在述说本地生的杀人惨事,但一转眼却又把其抛到了脑后,转而谈起玉白刀客的容貌来了。
“什么哪般模样?”
“别装傻了,江湖传闻不是都说玉求瑕是位倾国女子么,想必其貌必惊为天人、闭月羞花吧?”
那看客唉声叹气道,“唉,那高台边熙熙攘攘,我怎么能近前细看?何况那刀客带着个大斗笠,又有纱幕笼遮着脸,至于生得如何就只能随君想象了。不过,那人身姿婉柔袅婷,确是女子无疑。”
“是否是女子还有待商榷吧。”有人不同意他的说辞,“兄台可曾听过阴阳倒错之道?”
“阴阳倒错?”左三娘闻言扑闪起了眼眸,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王小元见状,解释道。“意思是采阴补阳,以阳补阴。原本太极两仪不过两色——明者阳,暗者阴,而世人习武也多循阳刚、阴柔之理,男子阳气偏盛,女子阴柔更重,虽不乏人寻求‘中庸’之道,但男女天生有别,后天修炼也难免有所偏移。”
“这位少侠懂得可真多啊。”看客双目圆睁,交口称赞。
“哪里哪里,不过是道听途说,懂得些皮毛而已。”少年仆役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面颊,继而正色道。“因而有些习武之人便产生了些奇思妙想:若是将阴阳倒错,一分阳柔,一分阴刚,男子取柔之理,女子行刚之道,这样如何?”
“也就是说,即便那玉白刀客身姿柔若无骨,那斗笠下藏的也有可能是个男人咯?”看客皱眉道,“说实话,虽说天下武功无奇不有,但这般一想着实令人不快。”
当然会令人不快了,因为传闻中宛若天仙的美女真身其实是个男子——这样的事情只会叫人失望。
又有旁人插口问道。“照少侠所说,这阴阳倒错应是奇淫巧技,不为世间所容罢。堂堂天山门怎会使这般奇巧,那玉白刀客又与这有何关联?”
王小元苦笑道,“非也。玉白刀法之所以能名动天下,全因它的阳柔之性。既能解阴,亦能化刚,因而不论敌者为谁都能三刀胜过。天山门专善阳柔功法已久,由此看来,玉白刀客是个男子也并非不可能。”
这下他可清楚地看见围观者皆面色转白、哀声连连了。毕竟但凡听闻过江湖传说的男子都不免会对这传闻里武功高强、貌美无双的刀客心甚向之、想入非非,若那刀客真是个男人,这些美好幻想可谓是尽皆破灭。
见众人垂头丧气,王小元奇道。“各位大哥,怎地如此灰心冷意?”
“唉,若玉求瑕真是男子,那咱们对这江湖还有啥盼头?”
“鹤行门柳青儿太淡薄,‘小飞燕’燕无惑性子甚是怪奇,红烛夫人是有夫之妇,各路女侠也不是名花有主,便是性情乖僻,更别说像‘千斤顶’武玉婷那般不似人形的咧。”
“所以说,世间男子——谁不想娶个既美貌,又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为妻?谁敢说没想过一睹玉白刀客芳容,取她芳心?”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叹息。传闻玉白刀客不仅生得国色天香,更是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天下几乎寻不出第二个似这般白璧无瑕的人物。
王小元眨着眼,似是不解他们为何这样失落,只苦笑道。“我想,大哥们也不必为此扼腕难过,在下所说之话不过是一番推测罢了。都说今夜群英会开幕,到那时再看玉白刀客是男是女也不迟…”
闻得身后忽而传来嗤笑声,王小元回去看,原来是他家金少爷衔着梨花枝大摇大摆地闲荡过来了。金乌呸地一声吐掉口里嚼着的花瓣,意味深长地盯着小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扳过他肩头慢悠悠地说。
“可见天下的男人啊…都是瞎子。”
“…这是何意?”王小元颇为不自在,只想撇开金少爷的手开溜。但金乌有意不让他逃,而是摇头晃脑道。
“比起眼见为实,宁信耳听为虚。明明未曾见过玉求瑕一面,心里却已经掀了人家的红盖头了。何况见者未必为实,玉白刀客是雌是雄可还尚无定论,真是可笑。”
“少爷究竟想说什么?”王小元略带警惕地向他飞去一眼。
“我想说……”金少爷的眼神忽地冷冽下来,小元只觉得他压在自己肩上的臂膀硌得骨头生痛。“你是从何处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什么?”
“天山门使刀的法门可不是能从说书先生那处听来的东西。”
王小元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离自家主子离得这么近。金乌的眼眸似是深不见底的泥潭,但这深潭并非无波无动,有青碧的汹涌暗潮于其中翻腾。也许是外眦上扬的关系,他看人时颇有凌厉压迫之感,直让王小元心头颤动。
少年仆役微微侧头,思索了一阵后回答道。
“不知怎的,心里还有些许印象。或许……”
“嗯?”
“…或许我前世是天山门中人,今世不幸投胎到金府来啦。”
看着王小元哈哈傻笑的模样,金乌面露不悦地一把放开了他,直让这少年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罢了,他忽地将小元腰间的刀鞘一捉,把那刀抽出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扬起下巴冷笑道。“这话只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