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武师道。“我只认功夫不认人,你说的这些话我暂且搁着,也不去论什么对错。想让我认你的理?用你手上的刀说话便是。”
“我本无意争斗,”王小元暗地里冷汗直冒,却还是咬紧牙关点了点头,“但现如今,这刀不得不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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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二人交锋,有神魂相斗,有兵戈相对。如今武王二人对峙,可谓二者兼具。王小元不认同武立天惟武为尊的自大之念,武立天也看不惯王小元的寡断优柔。于是一人执长铁殳,刚强神;一人掌断金刀,缓柔圆融,难料谁会终取胜负。
王小元深吸一口气,握住刀柄。寒气自口中流入肺腑,让他神志些微清明了些。或许是夜寒甚重,他从方才起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像是随时要睡去一般。
武立天可管不着他是清醒还是昏沉,只见这青年依然精神抖擞,一杆铁殳自他手中如银龙般长驱而来。王小元心下明白这招看上去力道虽猛,但格开也不算难事,能防下一点算一点,于是他便连刀带鞘去够那铁殳。
可此时异变陡生!临到王小元身前时,那殳忽而剧烈一扭,恰似白龙摆,竟向他背后咬去!
这一下可着实让王小元吃了一惊。
避水枪素来讲求直路刚劲,从无半点弯抹招式,照武立天的性子也决不爱这等乌七八糟、易让人误解的奇招。
但这殳的确是这样出了。
这意味着武立天即便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甚而背弃师门规矩出此“下招”,也要胜过王小元。
王小元毕竟也不是个靠偷袭便能胜过的角色。刹那之间,他将乌黑断刀换了左手持拿,胳臂忽地如游蛇般向背后滑去,竟头也不回、看也不看、稳稳当当地架住了袭来的铁殳!
这究竟是什么妖术?见此情状,武立天也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但这着实不是妖术,全凭王小元身子生得柔韧无骨,重刀也在他手中使得如同长虫伏地、软练萦空一般,正好化解了武立天的刚强之劲。
说得实在些,武立天素来鄙弃这些旁门左道。他受武家影响颇深,认为男子就应求刚强勇劲,除此之外全是孬种。可小元偏生悖常理而行之,刀路优柔——看似只挥一刀,却暗含十八弯暗劲。就是这种明一暗百的刀法,让这位来自京城的武师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王小元太强了。
这少年的强在于圆融到极致的功法,全无寻到半点纰漏偏倚的可能,阴阳动静,浑然一体。武立天对上他,竟似芦苇撼磐石,任他如何动作,磐石皆纹丝不动。
强。当武立天意识到这个字眼理应放在王小元身上时陡然一惊。
他已有很久未遇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劲敌了,可也未曾想过,最终和他一战的竟是这样一个乡野小儿。
但既然连背弃规矩的事儿都做得出来,为了求胜,武立天又有何事做不得?对王小元的惊诧仅在一瞬,在下一刻他又重整旗鼓,展攻势。
二人皆闭口不言,全身全心皆在相抵的兵戈之上,眼里只映着一刀、一殳、一人。霎时间,纵使风声大作,足下冰霜咯吱,两人却充耳不闻,只听得到刀殳破空之声,既悠长且急促。只见铁殳飒飒旋动,在月下光影纷飞,似是千百佛手伸展。舞动间,心忘手,手忘殳,俨然已入纯然之境。
此时此地,武立天的铁殳已然出避水枪路数,不再单求迅捷刚猛,而是大融他曾见过的百家功法,锋芒大盛。
若小元一刀带十八暗劲,他就偏要以三十六番驰突硬抵回去,在气势上甚至还要压过少年一筹。
尽管看似与武立天斗得分庭抗礼,王小元的头脑却越昏沉。他几乎是放任身体自然动作,武师来一殳他便用刀鞘接一殳,居然也能勉强应付得来,但这般情状哪里抵得过来势汹汹的武立天?
“慢了!”武立天忽而狂笑一声,身子剧烈一抖,手上铁殳送出。
他两手与铁殳几乎融为一体,王小元本就应接不暇,此刻更为目花缭乱。但奇的是他这喝声过后,三十六枪合为一殳,漫天银虹汇成烈风一道。王小元见势忙横刀护在身前,不想这殳狠劲非常,带起的旋风如片片利刃,直掀得他衣衫前襟破裂,鲜血涌出。
防不住!少年仆役眼皮一跳,赶忙身子后缩,拼尽力气避过了袭来的锋芒。可这铁殳也似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地向他奔来。
眼看殳锋将至,王小元却头疼欲裂,几乎握不住刀。
他此刻觉得无处不痛。
此刻不仅是身上伤痛,神志与内里都一齐疼痛起来,身外的霜冻与躯壳里的熔液躁动侵蚀起他的灵智。王小元时而神走九天,时而魂归故往,光怪6离间只朦胧想道——也许今日真要做武立天殳下亡魂了。
可是,王小元迷迷糊糊地想,三娘也许会关心他的生死。
他眼前忽然闪过左三娘那娟丽的面庞,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她温柔地牵起自己的手、泪流满面地向自己倾诉,接着是被武立天伤得气若游丝的模样。三娘最看不得人死伤,即便她的心上人不是自己,他又怎能空费她一番好意?
“…若再不出刀,明年今日可真是我忌日了。”王小元暗道。
但眼看着铁殳就要击上面颊,要躲要防皆已不可能,这种山穷水尽之时他又应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