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如今已经快要忘了这个人了。
他已经不再做噩梦,也不再会因为某个相似的场景就想起这个人,更是渐渐忘掉了跟在辛弛身边时候养成的许多习惯,于是他愣了一会儿,才小声喊:“辛,辛少爷。”
可到底也没有去应辛弛端着敬过来的那杯酒。
辛弛不甘心,杯子硬生生举在面前,道:“恭喜你们,好歹,安安,起码,就算……平安,你在辛府六年,我怎么也算你的娘家人。”
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宴淮险些气笑了,上前一步挡在季安面前,这是他和季安的喜宴,他不愿意横生枝节,便只压低了声音小声讲话,对辛弛道:“娘家人?辛少爷,那天安安是穿一身大红嫁衣从你府上来我府上的,我便当他已经嫁了我了。只是安安嫁得不够风光,也不够体面,我现在要再同安安拜一次堂,成一次亲,办一次酒宴,但所谓的娘家人……季平安的娘家人,已经死绝了。”
他没有同辛弛碰杯,只将自己手中的酒喝净,便带着季安从辛弛身侧擦肩而过。
季安一眼都没有再看过去,很乖地跟在宴淮身侧,去给宴二爷敬酒。
这只是这场宴会之中微乎其微的一个小插曲,就仿佛辛弛曾经带给季安的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也成了季安生命之中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插曲。
宴淮没放在心上,季安也没放在心上。
宴会散场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耳边吵吵闹闹觥筹交错的声音和身边形形色色他不认识的客人都散去,季安被宴淮牵着往回走。
天很晴,北斗高悬,皓月当空,路边的草木已经渐渐繁密,在夜风下渗出一些草木的清香来。
宴淮身上染了酒气,季安在他身侧能闻到一些粮食的香气。
他们院子里的人还在前院忙活收拾,这条路安静,可是季安越走心口就扑腾得越厉害,仿佛有什么预兆一样,然后在走回院子,远远看见屋子前挂着的大红灯笼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忽然明白了宴淮的意图。
他不敢想的,他觉得做不到的,他从来不敢要的,宴淮都给了他了。
季安心口暖涨,几乎要哭,几乎是在脚步迈进屋子里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扑进了宴淮怀里。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告诉少爷自己好喜欢他。
在宴会之前他还在犹豫,怕自己不合时宜,怕男妻惹人耻笑,可在宴淮回抱他的这个瞬间,这事情季安便仿佛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宴淮曾经告诉他——
“平安,是平稳安顺的意思,这是个好名字。”
“安安,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我有安安就好,不要别人。”
“救你的人会扔掉你,但爱你的人不会。”
“安安,想要我抱你的时候,要告诉我我才知道。”
“我的安安以后都不要受委屈了。”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同心同德,宜室宜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他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宴淮的怀里,两个人身上穿着般配又喜庆的衣裳,虽非喜服,胜似喜服,季安连声音都在抖,喊宴淮一声:“相公。”
宴淮的手搂着季安的腰,将人稳稳妥妥地抱在怀中,应:“夫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