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年后,他又突然出现,那个时候的季单鸿就变了,他开始会笑,会将眼中刺骨的杀气遮掩起来。
但无论季单鸿怎么变,他都几乎没有哭过。
只有一次。
他八岁那年,那天下着雷暴雨,雷龙贯穿了天空,雨水像是瀑布一般从天上倾泻而下。
在那嘈杂的雨声和雷声之中,他听见了季单鸿隐忍又痛苦的哭声。
那是再未出现过的哭声。
季澈英尊敬季单鸿,也感激他,但他从来不信任季单鸿。
因为他很清楚,那个人到底有多疯狂以及可怖,现在的季单鸿甚至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一头一直在外奔跑猎物的野兽是满足的,它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晒着太阳小憩。
可是一头一直被囚禁起来的野兽,内心只有无边无际的杀虐,一旦被释放出来,那就是血流成河。
季澈英没有到心怀天下的程度,季单鸿想怎么倾覆天下都与他无关。
但是他不能让自己在意的人受伤。
当初季澈英带谢泉回来帝都,他想过可能会被萨洛扬纠缠,但他万万没想过,季单鸿会对谢泉如此上心。
而季单鸿对谢泉的上心,可比那位幼稚的三皇子的纠缠来的更加危险。
“元帅,您的橘子酒。”王宫中的仆人将装着漂亮金色液体的高脚杯放在季单鸿身旁的茶几上,长廊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那酒液照得更加晶莹剔透。
“爱卿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个。”在季单鸿的对面,是穿着丝质月牙色长袍的赫阿大帝,今年便是他五十五的寿诞,但他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虽然未着华服,人也是歪在那椅子上,但却依然有着一种凛然的气势,令人心生畏惧。
他闲话家常般地说道:“似乎从吾当年与你相识开始,就没见过你喝别的酒。”
季单鸿闲适地笑了笑,“没想到陛下还留意过这个,让臣受宠若惊,”那杯酒在他的眼底泛出金色的涟漪,他拿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橘子酒特有的酸甜清爽的醇香酒味飘散出来,他心满意足地说道:“臣不喜酒的苦涩,只有这橘子酒,酸酸甜甜,没有多少酒的苦味,所以也就一直是臣的心头好。”
赫阿大帝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赫赫有名的军部元帅,居然还怕酒的那点苦味,这要说出去,还不令人笑掉大牙。”
“那就希望陛下能够为了几分军部的颜面,替臣保守这个秘密。”
“那是自然。”赫阿大帝看着那杯金色的酒,眸色略暗,“和爱卿不一样,吾却十分不喜橘子酒。”
“陛下是不喜欢甜口的酒吗?”
“橘子酒过于甜腻,失了酒的品格,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赫阿大帝意味深长地说:“所以爱卿还是趁早戒了这酒,别让他污了爱卿的身份。”
季单鸿手一顿,随即他在赫阿大帝的目光下,站起身,然后将酒杯中的酒倒在了那蓝的妖冶的花坛之中。
转过身,他对着赫阿大帝长长一揖。
这不是军部的礼,这是宫中的礼。
他谦声说道:“若陛下不喜,臣自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