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者对王萱来说只是一个没有达到她的预期的小小改进,但对赵如卿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王萱解决了她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她从王萱这里得到了她想要的各种改进过的盔甲武器,她不再会因为身体力量上柔弱而成为自己队伍中最大的破绽,她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获得了来自属下的认可,然后她用她的头脑开始解决更多的问题。
她请了王萱和她一起在军中对她麾下部队的各种兵器用具进行了改进,她希望她军中的属下都能用上更轻便更易于操作的兵器;她轻易运用兵法,熟练地带着人打胜仗,还逃过一次又一次的围剿;她为属下的人请功勋,请官职,她慷慨地下丰厚的奖励,于是追随她的人越来越多。
而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她通过一系列武器的改进,能达到一个远于寻常女人的战力,当她拥有这些的时候,她就不是一个需要被动受到保护的人,她有底气来要求去并肩作战,她更有底气来指挥他们按照她的想法来行事。
她拥有这样的武器和战力,所以拥有了臣服于她的人。
有些道理其实直白得吓人,只有实力足够了,才会有说话的机会。
她作为一个女人能带兵,能登基,并不是因为她这个女人有多么别具一格,只不过是因为实力足够了,所有人都拼不过她而已。
她做了皇帝之后经常在思考着关于女人的问题,比如常常会被人提出来的那些女人是不是可以参加科举?她是一个女皇帝,她会不会给予女人许多特权?她现在让这些权贵宗室出身的女人做官了,以后可能让平民出生的女人也做官吗?
许多问题并不能立刻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当时机不成熟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不会生。
当许多女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四书五经都没读过,她凭什么来参加科举呢?当平民出生的女人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家里,一饮一食都依靠家里无法独立的时候,她凭什么来做官呢?
而后一个问题又能推到前一个问题,如若这个女人她自出生起都是依靠家里,她吃饭得靠男人,她的命运就把握在别人手里,别人不让她识字,她便一辈子都是大字不识,她一辈子都做不了她想做的事情,她不可能参加科考,她不可能做官,她就只是一个依附于别人的某氏。
所以这其中最关键是什么?
就如她当初在军中能证明自己是不需要人额外保护的柔弱废物一样,她得要找出一个办法,让女人都可以证明自己是不需要别人就可以自己过日子的独立的人。
而一如她当初想办法是改进武器,她现在能想到的,也许最有用的,便是劳作的工具改进了。
不仅仅是耕犁,还有织机,还有更多。
她看着王萱的折子,笑着又叹了一声,王萱是一心只做事不会想太多的人,她这次都能感受到这个耕犁会带来的巨大变化……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年这个耕犁在京畿周边先推行使用时候的情形了。
在奏折上批了个“好”字,把这折子单独放到一边,她重拿起了旁边的折子继续看起来。
批完奏折又到了晚上,她从章德殿出来,也没叫肩舆,只慢慢地往乾元宫走。
弯弯的上弦月挂在天空中,她抬头看了看天,把满脑子的朝政大事都丢开到一边,她想起来赵晗对她说的乞巧节宫中女孩儿要拜月的事情。
或者她也应当放松一些,比如明天晚上就叫顾兰之出来,与他一起去看看月亮。
第57章五十七跟着朕走了这么远,才知道害……
天蒙蒙亮时候,帐篷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张嬛从梦中惊醒过来,她警觉地回手按住了腰后别着的匕,慢慢地坐起来。
帐篷里面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此时此刻昏暗得很,凭着外面的微弱的天光,她看到红璞还在另一边睡得打呼。
外面是谁?
张嬛警觉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准备若是歹人想进来,便要先下手为强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来这里呢?
是周稼的人?那天她知道她离开之后身后有周稼的人尾随过一段,后来看她要走到了这里之前,才远远离开了。
或者是李溥的人?李溥会派什么人来?
心里胡思乱想着,她屏住呼吸,还没等她站定,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面直接进到了帐篷里面。
在晨光之中,这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却是让张嬛微微松了口气——是永王李溥,没想到是他亲自来了?
张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抬眸看向了他,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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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躺倒在一旁睡觉的红璞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嘴巴里面含糊地咕哝了几句,目光才落在了李溥身上,接着便是立刻爬起来站好了。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红璞下意识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又扒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些。
李溥看了一眼他,最后目光落在了张嬛身上,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可以算是柔情万丈了:“收到了你的信,便日夜兼程过来见你。”
有那么一瞬,张嬛心生感动——但也不过仅仅一瞬间而已,她瞥见了跟随在李溥身后那些体型剽悍的侍卫,还看到了李溥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她跟随了李溥这么多年,对他也算是了解颇多的,他这人好色又心狠,当初永王府中那么多姬妾为他争风吃醋为他生儿育女,但有好下场的几乎一个也没有——就连她,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