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卿微微颔,道:“那你去吧!”
顾兰之起了身,便退出去,去往如今暂时关押着张嬛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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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有微风,御城的气候似乎与沧地有那么一些相似。
大概是因为周围也有山的缘故。
顾兰之在关押张嬛的院子外面看到了一棵高大的白兰树,枝繁叶茂,抬头便能见到树上有白色的花朵盛放,香味扑鼻。
没由来地,他想起来很久以前跟着和尚妙语刚到沧地时候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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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刚没了父亲,又被母亲给抛下,族人如狼似虎,仿佛全天下的恶意全都在他面前狰狞展现,他差点就要熬不过去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父亲顾青的友人们来帮了他,最后是和尚妙语带着他往沧地去。
到沧地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他就看到了寺庙中种着的高大的玉兰树,远远就能闻到花香。
他以前没见过玉兰,便问妙语和尚:“那是什么花,为什么那么香?”
妙语和尚笑着回答他道:“叫做玉兰,又叫木兰。是寺庙里的师父去南边带回来的树苗苗,然后就长成了大树,后来经过寺庙里面僧人培养,就种了许许多多的玉兰。”
他名字里面就带个兰字,念书的时候也是从诗句上知道玉兰花,他知道玉兰象征着忠贞和知恩,只是他从来没见过——他臆想中的玉兰是如兰草那样坚韧的样子,不是眼前这样高大挺拔艳丽芬芳的模样。
于是他问妙语和尚:“寺庙里面种玉兰,是为了知恩图报,还是忠贞不二呢?”
妙语和尚听着这话笑出声来,道:“或者二者都有,或者也只不过是我们和尚也想种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草树木,你认为是怎样,那就是怎样了。”
在沧地的那些年,妙语和尚教了他许多东西。
因为他是和尚,所以教授最多的还是让他放下、看开、舍得。
他从前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这些——只是,只有在经历到与自己息息相关刻骨铭心的事情时候才会现,从前的那些所谓放下看开,不过是因为无关紧要而已。
就如他这么多年放不下的赵如卿,现在也舍不得的爱慕。
又如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的生母张嬛,和现在看不开逃不开的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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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许久,他与院门口的侍卫说了一声,又对看了腰牌,进去了院子里面。
这院子大约之前是给下人住的,实在是逼仄狭小,进去之后两步便到了屋檐之下。
推开门,他便看到屋子里面的张嬛闻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经过了那天晚上尴尬的相对,张嬛已经放弃了再用眼泪和感情来对待顾兰之的想法,她已经知道顾兰之对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了——只不过生恩尚在,他之所作所为,全仰赖于这两个字而已。
“你想问什么?”张嬛抢先了一步开口。
顾兰之脚步顿了顿,却是先回身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之后,屋子里面暗了下来,也一下子把外界隔开了。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顾兰之坐下之后,安安静静地看向了她,“我也不指望你会说什么,我只是在想,生恩要如何还呢?”
张嬛静默了一瞬,露出了一个有些难堪的神色,最后轻嗤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嘲或者是在讥讽对面的顾兰之。
“你也不见得稀罕我的报恩。”顾兰之轻轻笑了一笑,“总归你与我是相看两厌,这辈子也没什么母子缘分的。”
“所以你想指责我什么?”张嬛看着他。
“并没有什么想要指责,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顾兰之也看向了她,“你与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难道说出口就算是指责吗?”
“赵苍的确是能人,能一统江山,但赵如卿不过是个女人,她坐不稳这个天下。”张嬛闭了闭眼睛,这样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迟早会再起烽烟,你是我生的,就算我之前有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但这一次我却并不是仅仅只是想利用你。这世上最大的功劳莫过于从龙之功,将来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难道还看不穿?”
这话听得顾兰之失笑,他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是从龙之功,其实不过只是别人手中棋子。”顿了顿,他看着张嬛,又道,“永王已经带着人先逃走了,他口口声声认为圣上是个女人不能坐稳天下,但他却不敢正面面对这个女人,甚至丢下了突厥那两个王子。你认为你还是那个将要立从龙之功的人吗?”
张嬛眉头拧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你也是个女人,你认为轻视女人的那些人,会有多在意你呢?”顾兰之问。
第26章二十六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啊!……
顾兰之并不认为张嬛会说出她回云京的目的,如若她这么轻易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大概也不会成为永王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
那时候他去永王封地的时候见过永王的那些姬妾们,连永王的正妃都在那场大火中去世了,所以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张嬛还能活下来,还能跟着永王到突厥。
而现在活生生的张嬛就在面前,那只能说明她当时在永王府是怎样地位,更能说明她的手段和心机,否则永王为什么带着她?
这样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她不可能在他几句话的挑拨之后就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