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顾兰之便和岑荇一起往邀月楼去,和今次一并榜上有名的学子们喝酒庆祝了。
文人之间的酒宴总多几分风流,行酒令是必然不会少的,不过因为是顾兰之牵头,桌上便少了红袖添香和莺莺燕燕。
若是放在往常,这群自诩风流才子的郎君们必要说几句酸话,这次倒是平和下来。
岑荇原本都准备好了若是有人说酸不溜秋的话,就立刻跳出来为顾兰之辩驳,但等了许久大家都平平常常地行令喝酒,脸上都是露出几分古怪——什么时候这些人这么洁身自好了?
尤炯在一旁看了岑荇一眼,端着酒杯笑道:“岑小郎,来喝酒吧!”
大家相互之间已经交换名帖,岑荇自然也知道了这尤炯的来历,也知道他是如何和顾兰之相识,于是两人碰杯,他便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这次大家都安安分分?”
尤炯哈哈笑了两声,道:“这不都因为如今的陛下是个女子么?谁敢?”
不等岑荇回答,一旁便有人接了话,道:“谁都不敢,万一要是被陛下问一句你可洁身自好,那可怎么办?女人尤其对这些事情苛责!”
“可不是?”又一人说道,“从前谁在意这些事情,不都是大老爷们,不都是这么过的?但现在不一样啦,为了仕途前程,还是老实些为好。”
这话听在岑荇耳中便觉得不像样子,他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顾兰之按下了。
顾兰之道:“这洁身自好又与男女有什么关系?难道从前便是要胡天胡地声色犬马穷奢极欲地过日子,丢了风骨?”
尤炯轻咳了一声,抬手给顾兰之倒酒:“君佩,别和他们认真,他们酒喝多了,说胡话呢!”
顾兰之扫了一眼方才说话那几个人,眼角闪过一些不屑,但还是接了尤炯的酒,道:“若是真为了仕途前程,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在座这么多人,人多嘴杂,说不定什么话就传到有心人耳中,到时候就是自断仕途了!”
这话听得那几个人脸都憋红了,又不好作,只好生生低头忍住了。
席上也因为顾兰之这番话安静了下来。
尤炯在一旁笑了笑,有些感慨,道:“君佩,我还以为你去了南边又走了这么多地方,要比从前圆润许多,谁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兰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便不接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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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为这宴席上顾兰之有这么一番话,后来几日倒是消停,没什么人来送帖子,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这倒是叫他觉得安静许多,只和岑荇一起准备殿试,又时时叫顾苗去抄了邸报回来,揣测着殿试时候可能会出现的题目。
这样忙碌之中,时间一晃就过,很快便到了殿试那日。
按部就班不急不忙地去考了殿试回来,顾兰之倒是觉得解脱许多,无论如何这一场恩科到此结束,他考得好与坏也已经无法改变,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走出宫门,他拍了拍一旁垂头丧气的岑荇,安慰地笑了笑:“进了一次皇宫,还不高兴起来?何况也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差。”
岑荇有些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长长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不行,我离题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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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
一位身量高挑的女子穿着华丽的龙袍慢慢地走进殿中来。
她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威严,冲淡了原本相貌中应有的娇媚之意。
见她进到殿中,原本在誊录考卷的官员们急忙跪在了地上。
“起来。”女帝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随手拿起了一旁已经誊录好的试卷展开看了一看,“诸位辛苦。”
这话语气平淡,却叫一旁的官员抖如筛糠,头上的汗如雨下。
女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内侍两句,然后转身离开。
第3章三甚至让朕觉得有些眼熟
对殿中这些誊录考卷的官员来说,皇帝换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从古至今,王朝更迭,皇帝数不胜数。
远的都不提,就看离得最近的魏朝末年,龙椅上换了两个,还分别称帝了几个,有什么稀奇呢?
不过都只是权力的博弈罢了。
但这龙椅上的人从男人换成了一个女人,却是一件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女人应当在家中相夫教子,身为公主就只应当乖巧地下嫁臣子,而不是插手朝政,更不应当登上这皇位。
只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怎么想都没有用处,如今靠着铁腕厮杀上来的女帝陛下已经在龙椅上安坐,他们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服,也只能低头称臣——除非是想和那两个已经去了阴曹地府的殿下作伴。
听着陛下的脚步声走远,誊录试卷的官员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埋头加快了手中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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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殿试之后的评卷。
或者说,这次恩科便是女帝为了身下皇位稳固而额外开启的。
以女人之身站在权力巅峰上,她所要面临的是比从前每一个皇帝都要艰难的情形。
打天下是容易的,她能调兵遣将排兵布阵,这代朝大半江山都是她带着兵马打下来:这也是她能登上帝位最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