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韩启明捕获平城人牙子五十一人,救孩童女子共一百零三人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洛帝大喜,韩启明连升两级,为皇宫御林军左统领。
消息传到花月耳中的时候,她内心百味交杂,那些人牙子的行踪与作案手段,洛千玄等人肯定花费了很多心血,但他却甘愿只做背后出计出力之人,自己不去居功,看似很笨的行为,实则是深藏若虚,胸有大志,他绝对不是外表那般闲散无能无所求。
不知为何,江相屋里那些奇怪的铃铛总是吸引着花月,引逗着她的好奇心。
他屋子里有那么多珍奇宝贝,设置铃铛防盗也无妨。那么多铃铛同时响起,自然会让人耳朵不适,烦躁,但是怎么做到让人心神恍惚,眼冒金星,就连习武之人都毫无例外,受其影响呢。这么精密的布防,一定不止为了防盗,江相,或许有别的秘密。
经过再三思量,花月准备再去打探一二。
刚踏出门就见枝头花瓣已快落尽,夏风吹了几阵,便催生出了绿芽。
院中有人认真摆动着花盆,见花月出来,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行礼问好。
花月笑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的走了。
这青年男子叫顾诚,是相府新招的短工,花月一开始认出他时还吓了一跳,因为他就是那次偷她钱袋的小伙。
舒窈跟她说,顾诚上次是第一次偷东西,原本就想远远跟着花月,记下住址,好日后归还,没想到被当场抓了,更没想到花月反而找大夫给他娘看病,心中十分感激,不愿平白接受施舍,于是来相府做短工,好偿还救急的钱财。
当日所为也只是花月一时起念,但他能有此行为,也委实值得高看几分,毕竟,很少有人会这样。
她端着点心温汤去看望江相,然而抬头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一朵花来。
江相坐在书案前一直写着什么,花月翻着书架上的古籍,不时随意向江相请教难懂的句子。
然后捧着书,无意的走着,有意的四处观望着。
看出点什么,花月狠了狠心,装作不小心踩到裙边,猛地摔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墙上,痛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摔,吓得江相连忙起身过来扶起花月,语气充满了责备,眼神却关切急迫:“怎么走路都不看路,就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会吗?”
花月揉着脑袋捡起掉落的书,笑道:“没事的爹,不就是摔一跤吗,”转头静静打量着那幅山水画,目光触及右下角的一朵梅花,道,“染梅先生的画作,当真有意境。”说着还伸出手去摸。
“这是他早些年送给爹的寿礼,爹便一直挂在这留作纪念,”江相注意到她的手,连忙道,“柔儿,不要乱碰。”
花月好了一声,放下手的时候,却装作无意的拉了一下画的一角。
这一拉以后,那夜令人心烦气躁的铜铃声又响了起来,越响越多,越响越急,痛苦的感觉一时疯狂席卷而来。
护卫闻声而来,花月抱住耳朵蹲到地上,江相连忙走到一个地方,不知做了什么,铜铃声戛然而止。
花月慢慢放下手,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
江相转身关切道:“可觉得不舒服?”
见花月摇头站了起来,江相又语气沉沉地骂道:“不是让你别乱碰东西吗,书房有大量公书密文,容易让有心之人惦念,爹设置机关,就是为了防止贼人,今日是你第一次无意碰到尝了苦头,以后得长记性,不能再乱动了,否则触别的机关,若爹不在身边,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懂了吗?”
江相半骂半吓,花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处理公文。”
拉了那幅画会触机关,并不是巧合。花月在置放宝物的地方碰过,方才在书房也到处暗暗试了试,甚至书案附近花月也碰了,但都没有引起铜铃声。她摔下去是想试试地上有没有机关,因为她看到山水画下面有很多纹路凸起,若有机关,一定在这种地方。
没想到她踩裙边踩得结实,摔得也猛,这一摔却摔出来别的线索。脑袋磕在墙上时,不是很闷的声音,她居然听到了墙那面传来的回音。
联想到上次黑衣人可能现了墙后有暗室,在找机关时碰到了那幅画,导致警铃大作,她才想试试是不是这么回事,没想到,确实如此。
上次因为太黑花月没有注意,但白日,警铃响起的同时,从檐上掉下了不少粉末,可能那粉末,才是心神恍惚的源头。
才出了江相的院子,就见到祝管家满脸堆笑的领着冷面将军走了过来,见到花月行礼道:“大小姐好!”
冷面将军远远过来时一直低头看路,在听到祝管家开口问好时,抬头貌似无意,实则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花月。
花月只觉脖子上的汗毛就要竖起来,他来干什么?还有,他认出自己了吗?
见人快要走过,她往路中间一站,对着因她动作停下来,正一脸厌烦的挥手扫落肩头落花的冷面将军行了一礼,温声道:“见过文将军。”记得昨夜洛千玄叫他文将军,看他外表,再想起抓顾诚那日吩咐人的场景,想来就是大名鼎鼎,又不喜欢女人的文君黎了。
文君黎瞥了她一眼,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下巴,祝管家想说什么,花月赶在他前面道:“爹正在办理公文,不知将军有什么要紧事?我好先去跟爹爹说一声。”
祝管家眼角抽搐了一下:“大小姐,就是大人请将军过来的。”
江相请的?这回轮到花月眼角抽搐了一下,又笑着道:“原来如此,那文将军好走。”
见文君黎跺了跺脚,抖落金丝鹰爪靴上沾染的花瓣,花月伸手取下肩膀上的一朵花,指着远处一块雕刻成飞鹤形状的石头道:“‘花若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文将军看来很不喜欢花,那喜欢石头吗?”
祝管家在一旁面有焦虑之色,实在不明白大小姐为何嘴上说好走,却不让路,还说出一句花怎么样石头怎么样的话来。要知道,这位将军最不喜欢与人闲话了,若脾气上来走了,不知要怎么和大人交代。
文君黎淡淡瞥了身后的石鹤一眼,将目光投向花月:“不喜花是因为麻烦,我最讨厌麻烦,也不喜解语,江小姐,让路吧。”
花月脸上一僵,又立马恢复正常,笑了笑,迈步让路走了。
祝管家暗暗呼出一口气,又挂起笑容,领人往前走去。
没想到他不但武功好,文学方面也有造诣,居然听懂了她的话!而且他绝对认出了自己,不过得到他的保证,知他不会闲语,花月也放了心。
若让江相知道她偷溜出去,还差点被木桩钢索砸中,以后一定会严加看守,那她若想逃走,就更麻烦了。
不过,江相找文君黎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