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之扭头去看时章,对上他淡漠的目光。
时章很轻地抿了抿唇,一语不地牵紧了宋拂之的手。
他们正好经过这家人门口的时候,男人目光很凶地看了他们一眼,停了好几秒钟。
几秒之后男人又转了回去,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时章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携着宋拂之的手,一步步把满地的碎玻璃渣抛在身后。
走出巷子的时候,已经远到什么都听不见了,阳光安静地洒在宽敞的大道上。
“他就是以前用烟头烫坏了我的衣服的人。”时章说,“但他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男人小时候不爱念书,读完初中就辍了学,跟着叔叔做些乱七八糟的生意,一直到现在也没再上过学。
宋拂之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该觉得可悲还是解气。
时章抵了低头说:“他说的也没错,虽然我以前住的环境不好,但钱其实是不缺的,至少时正霖让我上了大学,让供我去了国外深造。”
宋拂之摇摇头:“那也是你自己一步步努力考出去的。你从这里走出去,都是靠的你自己。”
时章无声笑笑:“走吧?去和爸妈一起吃午饭。”
他们并排朝着镇子中心走,宋拂之问时章:“你放下了吗?”
“其实我觉得恰恰相反。”
时章笑着眯了眯眼:“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回来,因为我怕自己再和这里扯上关系。我的爸妈,我的童年,都不是很光彩,所以我想要自己和以前隔绝开来。但是——”
他摩挲了一下宋拂之的指尖:“宋老师让我有勇气回到这里,不管以前怎么样,我就是生在这里的。”
时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遇到你,我才真的接受了自己。”
宋拂之轻轻“靠”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突然这么煽情干嘛。”
中午,他们和王老师宋大夫在家常菜馆吃了饭。
老宋问他们早上去了哪,是不是回酒店睡回笼觉去了?
宋拂之不太想说,模糊地应:“嗯,倒也没有睡太久……”
老宋叹了口气,明显是还记得上次俩孩子在自己家一觉睡到大中午的事情。
“觉也不能睡太多,早点起来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宋拂之嗯嗯点头。
吃完饭,一家人陪着王老师去了原来的高中。
宋拂之和时章也算是回到了母校。
现在是周末,学校里很安静。
王老师跟学校打过招呼,所以门卫很快就放他们进去了。
高中还真是变了很多,塑料跑道翻新了,教学楼边的树变得更高大,教学楼也重新粉刷了一遍。
宋拂之上次回到高中还是快十年前。
那时他们家从这个镇子搬走,宋拂之和王老师回到高中告了别。
重新回到这里的感觉很神奇,宋拂之指着一楼最近的一间教室,声音微微上扬:“我以前就在这个班。”
时章顺着宋拂之的班往上指了两层楼:“我在三楼最近的那个班。”
宋拂之哈哈笑起来:“那你岂不是爬楼爬了三年!”
时章有点无奈:“是啊。”
王女士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带的三届班都在三楼,爬了九年。”
空气稍稍安静了一会儿,时章乖巧道:“王老师辛苦了。”
宋拂之作捶背状,陪着笑:“都怪学校的政策,不给轮换教室,不公平。”
他们高中就是这样,一间教室坐三年,从高一到高三都不挪地儿,只换门口的班牌。
所以高一高二,时章通常下了楼梯之后直接就出校门了,但到了高三,他每次都会从另一条绕远路的楼梯下来,这样可以正大光明地经过宋拂之的班,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从窗口看到这位学弟。
时章曾在这扇窗边收藏了不少小宋拂之的模样。
大多数时候宋拂之都在座位上安静地写作业,偶尔也参与课间讨论。
在一群叽叽喳喳的高中生里,宋拂之也通常是那个最安静的。
但在那时,时章只敢在路过的几秒内,轻轻瞥两眼班里面,连脚步都不会放慢,脸也不会转过去,只用余光偷看。
多年后的今天,时章侧过头,毫无顾忌地看着宋拂之的侧脸,鼻梁高挺,眼睛漂亮,好像和少年时别无二致。
宋拂之敏感地看向时章,小声问:“干什么?”
时章只是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就看看你。”
昔日的老师和学生在校园里慢悠悠地晃着,迎面走来一位年纪不轻的男老师,他和王老师对上了目光,持续几秒,然后一起笑起来。
“王老师,您怎么回来了!都不通知我一声?”男老师惊讶道。
“这不是怕麻烦你们吗,谁知道你周末还在学校啊?”王老师笑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