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营垒的马军早就跑得没影了,可韩遂还是凝望着马军撤退的方向看得牙痒痒的。马军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一场潮水一样。潮水退走,总会在沙滩上留下许多垃圾。马军退走后,则是留给韩遂军满地狼藉。锅灶倒成一片,里面半生不熟的饭食也洒得满地都是,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外还有饭食的香气。只可惜韩遂军也顾及不了浪费掉的饭食了,士卒们纷纷自觉地抬运营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把尸体抬到营垒后挖坑埋掉;泼水洒沙,清理掉满地的血污。
成公英和阎行等人走到韩遂身后,静静地呆着。韩遂久久没有说话,心里不知还在想着什么。正当众人都以为韩遂不会再开口时,韩遂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这一战损失多少?”
阎行和成公英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程银,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是他当初反对阎行的提议。
“四…四千。”程银心虚地说了句。
韩遂听完,没有立即应答。众人望着韩遂的背影,以为韩遂已经勃然大怒了,心里很忐忑。却没想到韩遂旋即平静地回了句:“嗯,还行。”
众人惊愕,面对又一场惨败,韩遂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成公英说:“主公?”
韩遂知道部下比他还绝望,对战战告捷的马心惊胆战,但他是三军之帅,绝不能把心里的胆怯给露出来。只要他不怕,部下也不怕,底下的士卒们看将军们不怕,自然也就不怕,从而达到恢复士气的效果。
故而韩遂转过身来,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四千尔尔,老夫尚有十一万步骑。另外凉州各地和羌中的兵源正在召集之中,不日即将来到老夫帐前效力,老夫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凑齐二十万控弦之士。区区四千伤亡,对于老夫来说有算得了什么?”
阎行悄悄看了眼韩遂,心里觉得可笑之极。阎行知道韩遂是死鸭子嘴硬,败了就是败了,何必又要装作一副
不心疼的样子?回想方才的动摇,阎行却不以为然。从韩遂对他的态度来看,阎行知道,或许韩遂并不配得上做他的主公。
众将很容易就被韩遂的淡定给唬住了,都说:“主公真有周亚夫之风!”
韩遂又笑着说:“倘若为了仅仅四千人马的损失,就觉得心惊胆战,失去斗志,那汉高祖岂不是要每日都哭几次?”
“哈哈哈!”众将捧腹大笑,谁都知道在垓下之围前,刘邦对项羽是败多胜少。
韩遂也笑,心想普通人心智单纯,还真是好骗。
韩遂挥挥手,说:“好了,下去整理好营垒,明日我们再与马一决生死。只要老夫还在一日,就要和马争斗一日。”
“是!”众将轰然应声,然后纷纷下去了。成公英看着众将一个个从他身边走开,他便慢慢走到韩遂身旁,和韩遂一同看着远去的众将的背影。
韩遂微笑着说:“伯英,你知道老夫为何总是能把手下这支大军牢牢地握在手中吗?”
成公英摇摇头,说:“属下只是主公的谋士,又不在主公的位置上,哪里懂得这驾驭大军的门道?”
韩遂仍然凝望着走出大帐的众将的背影,他伸手腾了腾袖口,捋捋山羊胡,自信地说:“其实很简单!老夫只要管住了这些将领,再让中郎将管校尉、校尉管军侯、军侯管百夫长、百夫长管屯长、屯长管十夫长、十夫长管五夫长、五夫长管小卒,整个大军自然能够如臂指挥。”
“属下懂了。”
韩遂仍然笑着说:“众将管好了,老夫就什么也不用做。幸而众将都是些庸才,老夫仅需三言两语,就足以令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老夫卖命!”
成公英说:“主公,阎行将军可不是庸才,他之将才,在西凉之地除却马之外,足以和庞德、马岱相媲美,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刚才段煨和张绣杀奔进来,倘若不是阎行率军截住,
我军休矣。主公应该对他多加恩遇才是。”
韩遂点点头,说:“这个自然知道。不过阎行终究还是老夫部将,当初也是老夫抬举他,从万军之中把他提拔到如今。料想他绝不会背叛老夫。”
成公英想起刚刚马军进来偷袭时,阎行却左右不见踪影,谁知道阎行是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他心里提高了警惕,说了句:“未必如此。主公忘了,人总是会变的。”
韩遂沉吟良久,说:“嗯,你说的对。待会传令赐给他钱五十万,另派妙龄女子三人,前去服侍他。”
成公英想,这样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也就没再说什么。
韩遂坐了下来,说:“伯英不是说,有何妙计可击败马吗?”
成公英说:“正是。属下之计,就是避实击虚之计。”
韩遂来了兴致,说:“此话何意?”
“如今马已经连续战胜我军十五六战,战则必胜,锋芒毕露,军心大振。马有万夫不当之勇,有决胜千里之谋,还有庞德、马岱、段煨、张济、张绣等良将为之所用,此诚不可与争锋。”成公英在帐中负着手来回徘徊,并侃侃而谈。
韩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这月以来,他算是吃足了马的苦头。
“而主公的劲敌不止马一人,还有马之父马腾。据探子汇报,马腾在安定郡大肆收揽六郡良家子的残兵败将,势力也正蒸蒸日上,不输马。相较于马,马腾智谋远远不如,勇武也远远不如,其兵马也远远少于马之军,更适合是主公的对手。”
韩遂明白了,成公英是要进攻马腾。成公英说:“探子汇报说,马腾如今就驻扎在阿阳城,不日即将与马汇合。一旦扶风马氏合兵一处,对主公极其不利。所以,要趁他们父子合兵之前,先行攻败其中马腾,才能保证主公立于不败之地,斩断马一条臂膀,此其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