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吓到了樊成云的那天,是林望归失声痛哭。
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哭得如此脆弱伤感,眼泪胡乱的流淌,低声哀嚎道:“念琴不在了。”
“念琴是谁?”樊成云知道他妻子和他离婚,以为他在为了妻子离家伤心。
却没想到,林望归痛彻心扉的回答道:“我的女儿,林念琴。”
那时候,悲伤过度的林望归,似乎没有了平时面具一般的冷静克制。
即使身边的樊成云一直恨他。
林望归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失魂落魄的道:“念琴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她是我的希望。”
樊成云应该放声大笑,认定这是宁家人的报应。
可是,他见林望归如此痛苦,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一句,“你还会有孩子的,节哀顺变。”
“不,你不懂。”
林望归的声音低哑,抓住樊成云的手臂,仿佛在控诉天道不公,“她能替沈先生拿回筑琴,她本该可以的。”
从那一天起,樊成云了解了一个执着的疯子。
他从小培养女儿林念琴,为了寻找筑琴而生。
因为,他认为只要给宁明志弹琴,就能拿回筑琴,只为了、只为了把琴还给沈先生!
樊成云被这样的事实,震得脑袋昏聩。
他是沈聆的子孙,曾祖母去世之前,时常叨念,沈家的十弦琴、沈家的筑琴,还有遗音雅社故人们的乐器,他也不以为意。
然而,一个宁家的后人,悄悄藏了这样可怕的愿望,还放弃了“宁”这个能够获得载宁闻志庇佑的姓氏。
只为了找回那些乐器。
林望归的偏执,林望归的疯狂,还有他的温柔冷静,通通隐忍蛰伏在那副病弱的躯壳之中。
樊成云清楚林望归会做什么,所以,他不希望任何孩子变成林望归计划那样。
去讨好一个汉奸,去讨好一个偷盗者,只为了那些乐器。
于是,他阻止林望归培养宁雪絮,他阻止林望归去收别的徒弟。
过了几年,林望归像是真的懂得了自己的疯狂,不再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樊成云却到他死了才知道,这人还悄悄收养了钟应!
舞台下的樊成云勾起嘴角。
他高兴钟应没有变成林望归期望的那样,又高兴钟应依然成长为了林望归的期望。
曾经小小的孩子,一眨眼,就成为了长身玉立的青年。
他穿着月白长衫,不像林望归、不像樊成云,优雅从容的坐于十弦琴前,勾起清泠的冰弦,竟有几分像黑白照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