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那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沈聆这样优秀的琴家。
沈聆应该来到意大利,应该来到他身边……
他却迟迟没有等到沈聆。
“——你想说什么?”
贝卢混乱的回忆被提问打断。
他眼前朦胧,只见到一抹影子。
黑色的头,黑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衣服,仿佛是地狱来的使者。
用近似沈聆的腔调,冷漠问他:“哈里森。贝卢,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贝卢倏尔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钟应。
他看不清楚,仍旧想要凝视那张年轻的脸庞,仿佛在凝视早逝的沈聆。
钟应没有什么耐心。
他皱着眉说:“如果你没有话说——”
“树老心不老……”
沉默了许多天的贝卢,终于断断续续的出了声音。
他颤颤巍巍抓住床沿,想要努力爬起来,又徒劳的僵在病床上,呼吸急促的问:“这句话,是谁说的?”
钟应没有骗他。
眼前躺在病床上的贝卢,说话已经极为吃力,仍是瞪着眼睛,等待钟应的回答。
钟应凝视他,说道:“这确实是我爷爷说过的话。但我没有告诉你,他来找过你两次。”
“第一次,你闭门不见。第二次,他见到了你。”
二十年前的第一次,钟应尚未出生,只听师父简单提过。
十四前的第二次,钟应仍旧没有亲自经历过,但他可以直视贝卢,说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爷爷问你,能不能让他加入十弦雅韵的修复团队。他懂琴,他研究十弦雅韵整整四十年,找回遗音雅社流失的乐器是他一生的愿望。”
说出这样的话,钟应克制不住语气里的低沉,还有沉重回忆带来的颤抖。
他视线冰冷如刀,质问道:
“贝卢,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拒绝他的吗?”
贝卢混乱的思绪,渐渐复苏。
他眼前一片模糊,觉得自己想不起任何事情,偏偏又因为钟应的问话,浮现出无数画面,历历在目,仿佛回光返照。
他记得。
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毫无名气,居然敢说自己懂十弦琴?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招摇撞骗!
——我和沈聆的友谊,有《千里江山图》摹本为证,我和他共谈高山流水的时候,你这骗子恐怕还没出生。
——再敢污蔑我,我就送你去监狱!
贝卢混浊眼珠流出泪水,难以置信地盯着钟应。
那个叫林望归的斫琴师,第一次登门,将来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