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苏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恍然想起方才的匆匆一瞥,他原本色泽丰丽此刻却隐泛青紫的唇色,无奈地捏紧了手中方毯。
她也不打算隐瞒,轻声说了一句,“是长公主。”
是长公主厌恶她,故意磋磨和刁难。
“昭华。”他口中念着这两字,果然话头一转。
对于昭华长公主这个一母双生的亲姐,他向来不去呵责她。
“哦,你方才有何事要说?”静默须臾,他张口问道。
“罪妾想……”
“慢着。”他忽而出声打断,瑰丽无暇的面容此刻微绷着,墨色幽凉的瞳仁将她盯紧了。
接道:“仔细掂量清楚了再开口,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浪费唇舌。”
虞扶苏心中有数,低道:“罪妾不是要替父兄求情,是为几位嫂嫂和小侄女,她们都是女流,妨碍危害不到陛下什么。陛下可否网开一面,放她们去当个农妇也好?”
她一径说完,绞紧手指静静等他定夺。
时间点滴流过,只听得一声呵笑,他尾音悠扬道了个“好”字。
“几个女人的生死于朕的确毫无意义,朕可以放过虞家的女眷们。”
虞扶苏不可置信地抬头,蓦然撞入他流光潋滟的眼眸,眼尾匀开一抹柔娆的薄红,其下针尖一点据说与他母妃一模一样的朱痣,艳色夺人。
眼前绝色晃得她心口为之一滞。
他这容貌,应当有七八分承袭自他的母妃,那个传说中美得天地失色,“郁子渊花”为之竞相开放的容妃娘娘。
也是姑母一口一个贱婢,斗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的后宫敌手。姑母讨厌容妃,自然仇恨容妃所出的陛下,常在她面前嘲讽陛下是男娼优伶之流的长相,庸俗之色,难登雅堂。
她自是不认同姑母的,陛下虽生得丰姿冶容,却也天然矜贵,威仪棣棣不可侵犯。姑母所言,成见太深,实属偏颇。
可明知虞家与陛下龃龉难消,她夹在中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斗的你死我活却无能为力,这样深的无奈和痛心又有谁会懂呢?
思及此,虞扶苏不禁哀从中来。
可他并没有给她过多感慨的时间,接下的几句话,霎时令她如坠冰窖。
“朕可以饶恕虞家任何一个女人,除了虞婉,只要你答应朕一个要求,朕就如你所愿。”
她直觉他的要求将令她抉择万难,因而僵硬问:“是什么?”
他两掌一击,便有内官俯送进一个雕漆木盘,而后迅悄声退了下去。
他手指漆盘中的玉壶,字字道:“这壶酒,朕要你亲自端给虞婉。”
“为何要我……?”虞扶苏倒退两步,“陛下,她是我的亲姑母!”
他垂,居高临下逼紧她,“虞扶苏,朕偏要你去!你肯与不肯?”
她在他眼中流波下终于找到了暗埋的恨火,由幽暗中点燃,怒焰直烧到人心灵深处,他这样恨着她们。
仿佛刚刚他脸上那抹极绚然的笑意也有了很好的解释,那有些期待的神色,勾翘的弧度恰好的菱唇,无不透露着嘲弄和看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