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泽没说话了。
廖阿姨耐心地跟他讲道理:“我们搬走了,吴可、陈彦东他们不是还在吗?而且枝子很会照顾自己,如果你舍不得她,一定好好跟她道个别。”
“小泽,人生一辈子,就是不停地道别,以后你就知道了。”
所以今年的四月廿四,是他们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吗?
林越泽不敢相信。
很巧,生日还是在周末。廖阿姨和枝子妈妈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自己出去玩。
林越泽带枝子去了游乐园。
有个穿玩偶装扮小丑的叔叔,很多小孩子围着他,枝子也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
林越泽说:“你都没抱过我。”
枝子看了他一眼,也抱了他一下,紧紧地。林越泽扭过头,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坐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一个下午,枝子玩得晕晕乎乎。走在平地,还有种在天上的虚浮感。
他们买了吃的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下山了。枝子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两年,他们一起走了无数个日落。
枝子看着夕阳,问他:“林哥哥,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林越泽点点头,“会的。”
“说好了哦。”枝子转过头,对着他笑,眼泪却滑了下来,“我们都要考一中。”
“你怎么还哭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林越泽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可枝子是笑着的,还是很开心的那种。
☆、插pter9
在林越泽的强烈要求下,林家八月下旬才搬家。但他回老家待了半个多月,相当于他们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
吴可嘴上抱怨林越泽老欺负他,可知道他要走了,她也舍不得,说以后没有他,她肯定都不习惯了。
男生们大概没女生这么善感,说让林越泽常回来找他们玩。
林越泽走的那天,他在楼下喊枝子。枝子没料到他这么早,飞快地冲下楼。
楼前停着一辆卡车,林叔叔和廖阿姨坐在车上,看见枝子跑过来,大卓“汪汪汪”地绕着她兜了一圈。就连大卓都知道,他们要走了。
枝子和他说过太多告别的话,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来了。她有些怨自己,怎么这么嘴笨。
廖阿姨他们也不急,等着他们把话说完。大概是他们到达这个年岁,经过太多这样的分别,他们已经能够淡然处之。某种意义上,分别使人长大。而分别对他们来说,是各自长大。
到最后,枝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把一个东西送给林越泽。
是她自己编的手绳。
前一阵班上流行编织绳,当然,这是女生间的游戏。好多人上课都在偷偷地编,枝子跟着学会了,编了好几根,这根是最简单的,只有黑白两色,就是怕配色太艳,林越泽不喜欢。
怎料,林越泽还是一脸嫌弃,“什么啊?太娘了吧。”
枝子被打击,作势要抢,“不要就还给我。”
“哪有送人还讨回去的?不给,丑也是我的了。”
枝子摸了摸大卓的头,“大卓,你也要记得姐姐哦。”
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依依不舍之情,大卓“汪”地应了声。枝子就当它是在应好了,“你们……该走了吧?”
林越泽回头看了眼,“是吧。”
“那……林哥哥,再见。”
“枝子再见。”
林叔叔下车,把大卓抱上车,让它和一堆行李待在一起。林叔叔对她挥了下手,和林越泽一道上车。
车子动,越来越小,还不待它小得看不见,它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视野内。
枝子感觉有股气憋在胸腔里,深呼吸也没用。她没有哭,还有三年,他们会再见面的。
那时,通讯不方便,虽在同一座城市,联系也是说断就断。林家搬走后,就再没了消息。
小学升入初中,很多认识的人都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在班上见到吴可的时候,枝子也没有太惊讶。
他们上初中没多久,那栋废房便被拆了,重建房。他们一起翻墙,和林越泽一起看烟火、许愿的记忆,仿佛也被就此掩盖。
林越泽走的那天,枝子一个人在废房那儿待了很久,漫无目的地,把二楼、三楼都逛了遍,又回到一楼,在院中闲逛着。她心中很静,风吹草动带不来撼动的那种静。
整个初中三年,枝子都坐在前三排,除了她学习认真的原因,还有就是个头矮。
说来奇怪,别人都是噌噌地蹿个子,枝子始终在一米五出头,喝牛奶、吃钙片的作用微乎其微。
八中并不是很好的学校,每年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考上一中。枝子铆足了劲地学,初二会考完生物地理,初三加了化学,她稍微吃力了点,但仍一直保持班级前五。
受老师的鼓励,枝子参加了学校的作文比赛,拿了一等奖。枝子妈妈又奖给枝子几本书。
即便多了很多书,那本被弄脏的《城南旧事》还是被留在书柜里。她也早从廖阿姨口里得知,书是大卓弄脏的。林越泽为什么替大卓背这个锅,枝子没想通。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枝子妈妈升职了,成为护士长,工作便没那么辛苦了,工资也涨了。于是,枝子搬家了。乔家院子那间房子太小,也不方便,她们家搬到离八中更近的景碧园。买的是套二手房,八十多平米,两个人住起来,宽敞许多。这次搬家,枝子没那么兴奋,倒有了种尘埃落定的安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