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与你表面关系再疏远,也是正经的魏王世子,你惹出这种乱子,就不怕秦斐拿他撒气?”叶可可好奇道。
“不会,”男人很是自信,“我了解世子,他从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皇帝今日猎鹿显露了杀机,他就不会再轻易现身,他们就算想找,一时半会也抓不住他。”
“如今我掠走你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围场,他若是听到消息定会来寻我,到时我们一旦汇合……”
男子的声音截然而止,因为叶可可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不行。”她说道,“你这个法子行不通。”
阿穆勒或许了解秦晔,但他不了解秦斐,一点都不。
“这一代亲王就藩的只有魏王,想动藩王就是动魏王,而魏王最大的软肋,便是世子人选。”
少女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又画了一个小圆。
“对于秦斐而言,想要收回对西北的控制权,就一定要杀魏王,然而他始终拿不到魏王的把柄,断粮饷属于下策中的下策,就是在倒逼你们犯错。”
“然而魏王殿下从不是吃素的善人,哪怕你们与西域互市,秦斐也不能轻易拿此难。因为这事归根究底是他有错在先,一旦动手很有可能引起西北动荡,反而得不偿失。因此,当太妃去世,他便想引魏王殿下进京,偏偏只来了一个你,这个盘算就算落空,只能另想法子。”
她先在大圆画了一个叉,又点了点小圆。
“其实于秦斐而言,他什么也不做便能将魏王殿下熬死,但魏王一死,秦晔身为世子就必须去就藩,从此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先帝留下的制衡之策彻底失了效,西北的兵权还是回不到手里。”
“想要破开这条死路,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掉秦晔。”
叶可可在小圆上也画了个叉。
“这样魏王与世子双死,西北无人可继,军权自然又回到了帝王的手上。”
“但就算是皇帝,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在正常情况下,秦斐想杀秦晔,其实有登天之难。”
“怎么说?”阿穆勒一下子来了精神。
“弑亲是大忌,即便是对皇家也是如此。”叶可可道,“这也是先皇不杀魏王,只施计制衡的原因。”
“所以,他需要秦晔先犯错。”
“诚如你所说,你不过是庶子,还混有外族之血,拿你的错处去削魏王或者秦晔的封衔,其实并不能服众。”
这么说着,她用线将大圆和小圆串在了一处。
“但只要证了秦晔与你同罪,就大不一样了。”
“杨临清原本跟秦晔形影不离,在你入京前却突然被撤掉,等到今日才重现校场,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先前猎鹿一事,足以证明你在乎秦晔的生死——”
叶可可将手中的树枝扔进了不见休止的雨幕,雨势加大,天外隐隐有闷雷声响起。
“若我是他,”她说出了定语,“我会让秦晔来杀你!”
“他杀你,则西北折损一员大将。”
“他不杀你,他与你皆走不出这皇家围场。”
“这是一选二的阳谋,”少女说道,“指挥使,前方没有路了。“
“不,有路。”阿穆勒摇了摇头,倏尔笑了起来,“我其实已经看厌了黄沙和戈壁,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住处。”
“但是小晔不行,”他第一次喊出了弟弟的名字,“我们小晔还要当西北王呢,”
第41章
叶可可知道自己在烧。
受伤、走山路加淋雨,一路积累的疲劳哪怕是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也开始有些压不住了。
山洞内阴冷至极,她整个人却像是个大碳盆,一会儿冷得恨不得缩成一团,一会儿又觉得浑身燥热,神志也跟着犯起了迷糊。
阿穆勒将外衣脱了给她垫在身下,又将携带的干粮掰成小块喂给她。叶可可吃了点东西,又勉强喝了口水,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在擦拭牌位。
她就像是在做手工活一般,一个个用帕子擦干净,再放到太阳底下晒晒,旁边还放了一小桶桐油,现哪个有开裂掉漆的迹象,就赶紧刷几下。
爹爹、娘亲、大伯、茗姐、表哥……
她挨个数着,把它们按照次序把在躺椅周围,然后自己躺到了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她自己觉得一家人这么齐齐整整真是又和谐又温馨,放到旁人眼里大概就只剩惊悚的感觉了。
起码白怜儿是这么觉得的。
“你终于疯了吗?”她站在院门口,是进不是,不进也不是。
叶可可的回应是拿起摆好的果盘,“吃吗?”
白怜儿看表情就知道完全不想吃,但她犹豫再三还是踏入了这间分外“阴间”的院落。
“坐呀。”叶可可招呼道。
看着牌位旁边的绣凳,白怜儿的面皮狠狠抽搐了几下,不情不愿地挪到凳子前坐下,活生生诠释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叶可可可不管她,从果盘里挑了一个最大最甜的水蜜桃,张口就咬了下去。贝齿刺开柔软的桃肉,丰沛的汁水淌进嘴里,有些还顺着桃子流入了指缝。
她吃得实在太香,看得白怜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今年刚御供的鲜果吧?这宫里都不一定有你这边到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