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楼跨河而建,足有四五层高,每层都有娇艳妩媚的姑娘倚楼而坐,对着街道上的来往人群丢着香囊和手帕,正是京城有名的销魂窟。
叶可可能知道这个地方,还多亏了她那不着调的大伯……哦,也得谢谢顾懋。
理了理身上的麻衣,她抬手又压了一下帷帽,才施施然走进了楼里。此时尚是白天,春满楼里人影稀疏,唯有老鸨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看到叶可可才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哟,姑娘,我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呢。”鸨母拍掉手上的残渣,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人都备好了?”叶可可低声问道。
“备好了,备好了,人一大早就让我给散出去了。”鸨母往前凑了凑,浓郁的牡丹香粉熏得叶可可有些想打喷嚏,“不过姑娘你得给我透个底,这么做……真的不会惹上麻烦?”
“又不是让你去扑科状元,啰啰嗦嗦些什么!”叶可可冷眼瞧她,“妈妈不想想,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家公子关照,这生意能做得这么痛快?”
“哎哟,您说的是哪里话啊!顾二少的恩情我那时一刻都不敢忘呐!”鸨母一听赶紧赔笑,“我这不是……我这不是胆子小嘛,毕竟还有这么多张嘴指着我吃饭啊。”
“行,”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叶可可双手插袖,脑袋一歪,似笑非笑道,“妈妈这家大业大,谨慎点也是对的,我就破例给您透个底。”
“是是是,给您添麻烦了。”鸨母打蛇随棍上。
女孩伸手冲着女人勾了勾,见对方附耳过来,才道:“这事告诉你本也没什么。前段日子,那道虚秃驴在招提寺搞了好几场诗会,这您知道吧?”
“知道,知道,”鸨母谄媚道,“那些文生公子最爱跟我们家姑娘说这些了,有些人没收到请柬,还老大不乐意呢!”
“他们还不乐意呢?”叶可可故意叫道,“我家少爷也没收到呀!”
“嗬!”鸨母及时捧场。
“妈妈你也知道,咱家少爷对文人那是自内心的敬重,对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自内心的喜欢,一听到不少才子都要去,不惜重金也想去结识一番,花了至少得……这个数。”叶可可伸手比划了一下。
“嚯!”鸨母眼都绿了。
“谁知道那秃驴拿了钱不办事,还四处散播谣言诽谤我们少爷,”说到这里,少女一拍桌子,“上回少爷碰到那姓谢的还被夹枪带棒说了一顿,用脚想都知道是那秃驴从中作梗,你让少爷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咽不下!”老鸨笑成了一朵花,还用肩膀捅了捅叶可可,“烦请您回去跟少爷说一声,妈妈我呀给他物色了一个美人,刚从南边来京里,长得那叫花容月貌,弹琴唱曲都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还是个清倌,也不知道国舅爷什么时候赏面光临呀?”
叶可可也笑了,“那就烦请妈妈多费心吧。”
老鸨会意地眯了眯眼。
见目的达到,叶可可也不再多留,两三步走出春满楼,谁知,却与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清瘦,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和远山般的黛眉。收得正好的面纱勾勒出了女子面部精致的弧线,只见她倒退了一步,对着叶可可行了一礼,才娉娉婷婷地走入楼中,配上空中残留的淡淡昙花香气,真是既出尘清雅,又温柔多情。
远远的,老鸨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怜儿姑娘,今日出门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声啊!瞧急得我这一脑门子汗唷!”
叶可可回过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吐掉了一直压在舌下的糖块,快步走进了巷子里。
第22章
谁也没能想到,能在殿试日夺走状元郎风头的,除了年轻俊美的探花,还有招提寺住持的花边闻。
据说道虚和尚刚走出皇宫东门,就遇上了来看状元游街的春满楼姑娘们,结果个个自称他的老相好。那些姑娘现自己的恩客被抢,竟当街就闹了起来,好几个甚至还动了手。她们这一闹,游街的队伍直接被拦腰折断,后面跟着的文武百官想走也走不了,从头到尾看了个全套,逼得道虚为自证清白,只能当场报官。
他一报官,春满楼的姑娘们就不干了,纷纷指认是受了顾家二少的指使,后者因曾被道虚奚落,怀恨在心,这才专门找了人来给他难堪。
顾懋当然是抵死不认,但他名声太差,没人相信。
“我瞧着昨日老爷回来的时候,面色铁青,跟夫人说,以后再也不要去招提寺进香,相关的法会也都不许去。”玉棋跟自家小姐通风报信,“老爷还说了,要是顾家的媒婆再上门,不用讲情面,一律打出去!”
“小姐,婢子就不明白了。”她继续说道,“这道虚和尚不是已证实是被诬陷的吗?老爷为何要这么大的脾气呀?”
“因为道虚狎妓是假,结交士子是真。”叶可可拿着绣架,给帕子上的穿花蝴蝶补了一针,“在招提寺大办诗会又不是冤枉了他,哪个正经和尚会干那个。”
叶宣梧何等聪明,一听就能猜到道虚六根不净,自然会觉得先前被这癫僧愚弄了,能忍到宴席结束才作已是涵养上佳了。
虽觉得自家小姐这计谋没啥遗漏,但玉棋还是不太放心,“小姐,他们都能查到顾家,那会不会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