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珹这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可可倒是觉得不出意料之外。
叶茗之前对宋运珹死缠烂打,除了有点上辈子的意难平外,主要还是求生的欲望盖过了情感上的芥蒂,如今她把话说开,破开了前世的迷障,再去看这位前世的“夫君”,过去的种种膈应浮上心头,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是个儿。
叶可可估摸着,两人之所以没打起来,主要是叶茗上辈子临死前成功给宋运珹戴了绿帽子,出了闷在胸中的一口恶气,算是互相扯平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宋运珹想不明白叶茗为何对自己从热络到嫌弃,但他还是诚实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坐在外间的表妹,就把这点小插曲给忘到了脑后。
只见他快乐地搬了个绣凳,再快乐地挨着叶可可坐好,双手往前一叠,上半身趴到了桌上,还不忘用肩膀捅捅身侧的少女,“你要我的印鉴干嘛?”
“给男人下拜帖。”少女回答得非常坦荡。
宋运珹一下子坐直了,“给谁?”
“给魏王府。”
青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他的左半边脸写着“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右半边脸写着“小白脸不得好死”,话涌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是想捅宫里那位肺管子?”
“不,”叶可可耐心纠正,“是你捅宫里那位肺管子。”
宋运珹顿时哑口无言。
见他段时间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叶可可示意黄芪将带来的东西放下。黄芪办事向来细心,玉棋喊他拿上帖纸,他便带来了不止一种,分别在桌上铺开,还不忘介绍一二,“若赴宴者有官身我家少爷会用洒金的;同乡文生的话,还是这种有青竹的用得多;要是送予各家小姐,会再用香料把紫藤纹样的薰上一薰……”
被抖了老底的宋运珹心如死灰,深切感受到了被叛徒打入内部的危害。
叶可可左挑挑、右拣拣,脸上是盖不住的嫌弃,“说真的,姨夫到底是怎么忍受你这品味的?”
然后她从其中勉强挑出了一封带暗纹的丢给黄芪,让后者就着玉棋备好的墨,往帖子上落,“照夜兄敬启,愚弟……”
“停停停!”眼看黄芪还真的照办了,宋运珹连忙跳起来,冲到了案前,伸手挡住了三人,“秦晔那小子今年才二八!我都二九了!”
叶可可从善如流,“照夜贤弟敬启,愚兄……”
“可可啊,看男人不能光看脸……”宋运珹苦口婆心。
叶可可很惊讶,“男人这种东西,搞回来摆在家里好看不就行了,难道还有其他什么用处?”
宋运珹:“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娘了……不对!男人其他方面的作用也很重要好么!也、也不对!听为兄一句劝,那种小白脸一看就靠不住!”
叶可可更惊讶了,“你还有脸说别人?”
“不是啊!可可!”一直被打脸的宋运珹跳脚,“要是被现了!我娘真的会冲到京都来打断我的腿的!”
“哦。”叶可可非常捧场的应和,“黄芪,给我上!”
宋运珹看着撸起袖子往这边走来的自家书童,十分崩溃,“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来之前夫人嘱咐过了,如果少爷在殿试前都老老实实待在寺里,那就都听少爷的,”黄芪一板一眼的回答,“如果少爷没能遵守约定,当少爷和表小姐起了冲突,听从表小姐的吩咐。”
娘!你是我的亲娘啊!
面对步步逼近的黄芪,宋运珹闻言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转身、提袖、沾墨、落一气呵成,在帖子上走龙蛇。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他加入还不行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来自江东宋家的拜帖在晌午前被送到了魏王府上。官家拿着花里胡哨的拜帖,差点就挠破了头——宋家给魏王府送什么拜帖?得失心疯了?
他倒是有心想打开看看,奈何这帖子一看就是找专人订做的,一旦启封就无法复原,虽说世子爷没自由天下皆知,但看在主仆名分上,怎么也不能做得太难看。就在他摸着下巴瞎捉摸的时候,一旁的门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小的听说这宋大公子向来行事不太着调,说不得就是听说了世子的名声想看个鲜,毕竟谁不知道世子久住哨所,很少回府,可见二人关系也不怎么亲近。”
“再说了,江东宋家听着名头是大,也不过是乡下的一个豪族。那江南六省再富庶,也不过是有钱的乡下人,甫一进京,想找个皇亲国戚凑个近乎,难道不是常事?”
官家一听,觉得这宋大公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可要往下深思,又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索性派人将拜帖送去了哨所——一个不受宠的质子和一个纯属来游历的公子哥,难道还能在天子脚下翻出花来?
于是,向来在京城交际圈就是个隐形人的秦晔,就收到了这张堪称特立独行的拜帖。然后,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之扔了出去。
“世子爷,”跑腿的小厮傻了眼,“这、这不合礼数啊……”
秦晔只回了他一个“滚”。
叶可可一直在家中等到日落,也没见回信,自知这拜帖石沉大海,不由感叹秦晔还是跟印象里一样难以接近。
难不成,还真的要冒险跑去哨所堵他?
很快,叶可可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北衙十六卫乃禁军,驻扎之地守卫森严,更别说外围还有金吾卫巡视,只怕她刚露出个接近的苗头,就能被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