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舟浑身绷紧,微微点了下头,手中的书滑落在一边,她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却已经对其中的内容失去了兴,只是把它合拢在一起,放在了一边。
必须快点调整好自己。
谢莹舟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只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委屈却在这时涌上了心头,她抿着嘴,缓慢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看着跳动的篝火,只是很快地,她的眼神又慢慢失去了焦距,那些可以让她陷入无比懊悔的回忆飞地将她的思绪拉进其中。
半年多前,为了执行一个任务,那个女人跟自己成了敌对的关系,而自己害得她接下来的人生只能呆在轮椅上,只能在疗养院里。
谢莹舟抓紧手臂上的衣服,把脸埋在胳膊里面,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跳动的火光,像是潜入了几百米深的水底,透过水波看着现实的一切,遥远,虚幻,那些回忆淹没了她,她脑中被占据。
“谁敢哭,我就用枪打他。”褐色的长,绿色的瞳仁,冷漠的眼神,藐视生命,毫无道德感可言,那个女人是谢莹舟的启蒙老师,这是6岁见到她时,谢莹舟听到她讲的第一句话,对着一群只有7、8岁的小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步步带领着谢莹舟进入一个残酷无光的世界。
但是她救了自己,她让自己在一个即使很残酷的世界里,也能活下来的机会。
“莹舟?”早就看出了谢莹舟的异样,叶无渐轻声喊道,现在前者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被恐惧占据身体,动也不敢动的小孩一样。
见谢莹舟仍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叶无渐有些内疚,不知道她究竟回想起过去什么惨痛之事,她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莹舟。”
猛吸了几口气,谢莹舟拉开叶无渐的手,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微笑,拒绝所有过度深入的情感交流以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面前。
“不要像个软蛋一样依赖别人,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是你们可以相信的!”
脑中适时想起那个女人的声音,谢莹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因为她对叶无渐一直没有执行自己原来的做人准则。
只不过相处短短十多天,自己就已经把叶无渐当成自己人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过于软弱,如果仅仅把软弱的理由归咎于陌生的时代,那自己在现代的那些丰富的生存经验差不多就成了一种耻辱了。
“我去那边休息一下。”谢莹舟起身往黑暗处走去,决定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对待叶无渐的态度上问题。
谢莹舟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平复了下来,过去那些让人不开心的回忆,就像幽灵一样,时不时缠绕在她的周围,让她无法摆脱,无法释怀。
丢人现眼,不知所谓……
脑中浮现各种类似这样的词语,谢莹舟有些生着自己的气,面无表情地漫步在黑暗的森林中,想把心中的尴尬,羞愧等情绪驱逐,但一旦想起自己在叶无渐面前居然露出那么脆弱,不设防的样子,她就不由双颊烫,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嘛,想要什么,没有目标,居然被陌生情绪支配,过去所受到的严酷教育都在指责着她。
肯定是因为吞了白林鸟的冤魂结晶才导致的。
在心中为自己辩解着,谢莹舟并没有注意到附近隐藏着的危险。
盘踞在高枝上的暗红色长蛇伸着蛇信子,似乎在品尝着散逸在空气中浓郁的情绪,跟随她这么多天,她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了如此浓烈的情绪,那个黑衣少女散出来的情绪,如此地悲伤,如此地凄切,仿佛经历过世间所有悲惨之事,见识过世间所有离别,她靠着树的背影悲惨而倔强,像被人随意丢在路边的垃圾,像所有人都已经搬走的破屋,像没有写地址的信……
悲伤但是甜美。
黑夜中的树林,只铺陈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暗红色的躯体在光晕中并不显眼,在暗绿色的树叶中游弋,悠然自得,既没有急切,也没有敌意,但危险却在慢慢接近谢莹舟。
它已经跟着这位少女太久了,有无数次有把她置于死地的机会,但它都让那些机会一次次溜走,因为它要等她出现真正的心灵漏洞,等她真正的,强烈的感情泄露出来,那时候捕杀,它才能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长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慢慢地从树梢游走下来,没有一点声响,连夜风,连芒草,连月光,都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突然一条暗红色鳞片的长蛇。
两个白色的圆点出现在眼帘,谢莹舟只是一接触那两个白点,立刻浑身麻,知道遇险的她想拔出腰间的百战龙鳞,但脖颈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收紧,而当那冰冷入骨的的东西触碰到她的脖颈,她只感觉脑中突然迸出无数过去那些,她想要忘记的回忆。
“咕噜……”缠在脖子上的长蛇就好像一根坚韧的绳索,喉咙被收紧,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谢莹舟喉间出一声闷哼,但真正让她感到痛苦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脑中不断涌出的回忆,像海啸席卷,所到之处都是哀嚎。
谢莹舟像是被巨大的冲击波拍打,她的鼻腔,眼尖,耳朵开始往下滴着鲜血,被勒得涨红的脸好像随时都会炸开。
真倒霉,白林鸟的预感能力怎么时好时坏的……谢莹舟一闪而过的清明理智,只是这样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