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侍画脚步踟蹰下来。
裴颜的手温凉,两人细滑的皮肤之间好像有细细的汗。但殷侍画清楚,那应该是自己的。
方才落在身上还觉得有些温暖的风,此时也有了冷意。殷侍画清楚裴颜的风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伦不类的人,很抵触。
但不出两分钟时间,三辆出租车相继开进窄街,应该是这些人提早叫好的。
殷侍画还没什么反应,就被裴颜拉上车。同车的还有前座一名女生,隐隐闻见其身上散出来的烟味。她开口,声音哑,跟司机报出一家kTV地址。
车后座很宽,殷侍画不能一直紧靠着裴颜,暂且坐到一边。
她不太喜欢和这些人一起去kTV,但好像也没什么转圜的机会了。
目的地十分钟左右后到达,果然不是那种特别气派明亮的kTV,而是瑟缩在许多破破烂烂的美甲沙龙、纹身店中的一家。一行人从三辆车上下来,殷侍画跟在裴颜身边。好像怕她跑了似的,裴颜重握住她小臂。
进了kTV后一直走,进入预定好的一座大包厢,关门,放音乐,这些人当殷侍画不存在般地玩起来,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给她下马威,让她难受,而殷侍画确实不大喜欢这样的场面。
她轻轻靠着裴颜,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还能感受到几分温度。裴颜则无视她,又好像察觉到她的不适,有些轻蔑得意地和她那些好朋友摇着骰子、喝酒。
时间一点点在这封闭空间里过去,原本高涨的兴致也渐渐颓落。
殷侍画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有女生小声嘀咕说:“这包间是不是快到点了?”
气氛随之变得微妙。
几名女生不约而同地看了裴颜一眼,又看了看逐渐习惯了吵闹环境、正一脸困倦的殷侍画。
但裴颜没理会,翻了个白眼。
最开始嘀咕的那名女生忽然起身说:“我去叫芙姐来。”
裴颜手握着骰盅继续晃。没多久,包间门打开,殷侍画最初见到的那名胖女生提着一瓶酒进来了。
殷侍画也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她这回很有目的性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周围正在玩的一群人都噤了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裴颜也不紧不慢地收了手头的骰盅,垂着眼,靠在沙上别起手看戏。
她们所称呼的“芙姐”,以酒瓶末端指向殷侍画,与她隔着一块茶几对视。
殷侍画则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那张很得意也笑得很扭曲的脸,听她问:“听说你成天在学校里找裴颜的麻烦啊,啊?小姑娘?”
殷侍画看裴颜一眼,裴颜也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裴颜不屑在学校里找你麻烦,我们可没顾忌。”胖女生说,“你起来。”
殷侍画目光重落回她身上。
但不为所动。
可她另一侧的人,以及裴颜另一侧的女生,一起狠狠地把她给往上拽。她没防备,整个人在桌子上狠狠地磕了下,然后才慢慢站直了,继续看着那名胖女生。
就像很少笑一样,殷侍画大概也是第一次流露出不太高兴的情绪。眼前人倒不会因为这个而收敛,因为殷侍画无论什么表情都显得太清冷太乖了。她晃了晃酒杯,阴恻恻地笑着说:“喏,这次就是让你长个记性,别老犯贱。”
“把这瓶酒喝了,端正态度,好好跟裴颜道个歉,誓以后别老缠着她,这次就放过你。”她说,“否则我们以后有的是法子和你玩,不信就看看到底是谁更吃亏。”
殷侍画回头看裴颜一眼,裴颜依旧没什么反应。
“怎么?”胖女生笑着说,“现在才开始后悔吗?”
“我觉得她之后可能会去找驰消告状呢。”裴颜才出声,笑着接了一句,胖女生立即拉高声量说:“那我就不信我之后再治不好她!”
周围人捧场地笑几声,殷侍画重看回她,很坚决地说:“我不会喝,也不会道歉,我现在要走了。”
几人“啧啧”几声,好像也见惯了这种场面。殷侍画出不去,准备拿手机,却瞬间被身旁女生给眼疾手快地抢走。
那女生笑着,将手机在手里转着,又使了个颜色,将殷侍画放在一边的书包给远远抛了出去,由另一人接住。那人竟然开始翻起来:“哟,看看好学生的书包是什么样的……”
“这是什么?”
她摸出殷侍画装药的小包,以及,放着一叠沈钦颜照片的信封。
殷侍画下眼圈慢慢变得有些红,但忽然下定决心,从一旁的桌面上握起一只酒瓶。
与她正相对的胖女生愣了一下,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举起手里的酒杯挡。但殷侍画狠狠将酒杯砸到桌子上,一阵刺耳的响,玻璃碎片伴着酒液迸溅,殷侍画接着将自己左胳膊按上去。不出几秒,血很快流出来,顺着玻璃碎渣往下流。当一群人还在目瞪口呆时,殷侍画转身抱住了裴颜,开始在她怀里放声地哭。
几分钟后,被砸酒瓶声所吸引的服务员推门而入:“你们在干什么呢!”
屋里一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一句话说不出。
裴颜也是张了张嘴,又觉得无可辩驳。愣了几秒,她暴躁地冲那名服务员喊:“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不会快点帮忙叫救护车送医院啊!操!”
“这他妈都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