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百姓听说有大人物成亲,还是两个女人,惊讶之余啧啧称奇,原不放在心上,道是天高皇帝远,大人物的事情,与他们有何相干?
可再一细听,这故事里的人,竟是那听澜宗的玉姑娘。
凡界苍生,家家户户广受其恩。
消息传到百姓耳朵里,离得近的,就跋山涉水去听澜宗送上贺礼,人在千里之外,则辗转寻到听澜宗的学堂,请学堂先生捎上一程。
哪管私底下如何议论,但前去听澜宗拜贺的人,都笑容满面,贺词连篇。
这一日,天还未亮,第一个登上山巅,送来祝愿的便是那东冥氏圣女,东冥乐。
好着青衣的东冥乐今日换了身色泽明媚的衣裳,身后跟着已成东冥氏祭司的冥厄,山前弟子的通报还未送达云仙居,东冥乐已一脚踏进热热闹闹的小院里。
玉潋心去前山见客,留了几名弟子在院中忙活。
她们都是玉潋心收养的弃童,但玉潋心不让她们拜师,宗内弟子也渐渐淡忘了她原先听澜宗大弟子的身份,与众人一块儿,管她叫玉姑娘。
东冥乐进屋探望了阙清云,两人相谈甚欢。
玉潋心唯恐东冥乐使坏,得到消息便奔去云仙居,却被后脚赶来的莫长鸢以礼前人不得相见为由拒之门外。
阙清云和东冥乐具体聊了些什么,玉潋心自然无从得知。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听澜宗上高朋满座。
礼乐声起,玉潋心穿着红艳艳的礼服从莫长鸢手中将同样一身嫁衣的阙清云接过,她斜眸不着痕迹地瞪了东冥乐一眼,后者不以为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玉潋心正要收回目光,掌心倏地被指甲一掐。
她暗自吃痛,垂眸飞快瞥眼看向阙清云,后者眉目隐在垂纱之后,看得不甚真切。
东冥乐却将这细枝末节悉数捕捉,眉梢一挑,笑容洒脱,幸灾乐祸。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细问,只得悻悻然转开脸,托着阙清云的手沿着花团锦簇的长廊走向前山。
岂料没走出几步,倏地听身旁人小声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都敢擅作主张。”
嗓音清浅柔和,与其说是抱怨责难,不如说是无奈嗔怪。
此前道是一切从简,不必铺张,可一转头,听澜宗四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她再阻止已来不及了。
玉潋心听明白了阙清云言下之意,但她半分自觉也无,低下头抿着唇吃吃笑,待笑够了,才回答道:
“我就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我两情相悦,乃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佳配。”
她辗转百世,于红尘之中起落漂泊,执着万年未能达成的心愿,今日终于可以坦荡大方地摆在人前。
阙清云莫可奈何,若她真的不愿,又怎会纵容对方越过她的底线。
于情于理,她该给玉潋心一个交代,一场盛世之下的期许,一篇永不退色的华章。
为她们曾经一同走过的坎坷,与未来无边无际的锦绣山河。
玉潋心执起阙清云的手,迈过长廊,现身于听澜宗前山热闹喜庆的厅堂。
一路走来,耳边皆是赞誉之词,小童提着花篮,一边跑一边笑,将缤纷的花瓣抛向天上,满室飘香。
充当司仪的前辈乃是东冥乐的曾祖母,待人双双就位,随着厅外礼乐声起,李兰初扬声高唱:“一拜天地!”
向天叩拜,以示虔诚。
“二拜高堂!”
所拜,乃玄影仙尊之灵位。
“妻妻对拜!”
玉潋心抬眼偷看阙清云,视线穿过垂帘缝隙,触碰其后一双温润深邃的眼眸。
倏地不知何故生出几分羞赧来。
从定亲之日起她便喜气洋洋,事无巨细皆亲自操持,逢人先给三分笑脸,但从头到尾,她都是理智清醒的。
然而,今晨礼乐一响,她便开始恍惚,待行至云仙居外,将牵红交到阙清云手中,她都恍然如梦。
这一刹,与阙清云四目相对,眼神交汇,她的心忽然落到实处。
李兰初的唱喝声已落下许久,厅中礼乐暂歇,可那对受人瞩目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阙清云见玉潋心痴然出神,不由得微弯唇角,露出柔和浅笑,素来清冷的眉眼在今日喜庆的妆容下愈显明艳。
掌心牵红轻轻颤动,玉潋心恍然回神,忽然听得厅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方绝念携殷晴雪一骑绝尘,踏破虚空,从仙界匆匆赶回。
未至近前,便先扬声一喝:“方绝念、殷晴雪,率百万仙兵,十万玄宫宫卫,祝大人与阙宗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声如洪钟,响彻听澜山,到场宾客不约而同抬远望,见天边云霞翻滚,仙兵列阵,蔚为壮观。
玉潋心眉目舒展,与阙清云对视一眼,遂与之从容对拜。
江湖儿女,未讲太多俗礼,拜堂之后,便当众挑了彼此的盖头,二人携手举杯答谢宾客。
宴席从正午持续到日暮,席上的酒乃是玉仙门门主为贺听澜宗宗主大婚,所赠珍藏百年的佳酿,只有这一次品尝的机会。
众宾举杯畅饮,入夜后便留宿于听澜宗,直至第二日,才6续下山离去。
整个上午都不见两位人,来访宾客相视一笑,未前去惊扰,与路遇之人寒暄过后,便静悄悄地离开听澜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