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符咒绊住了她的脚,她扑倒在地,手掌满是擦伤。
“你们不可以抓我,”她哭着往后蹭,“我师尊是百里决明,他道法高强,是无渡大宗师的师弟,你们抓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刺客嗤笑,“你当我们不知道么?他不过把你当丫鬟罢了。百里决明素来眼高于顶,仙门送几个徒弟他退几个,穆家的嫡子尚且不屑一顾,又怎么会收你一个小丫头?”
“跟我们走,”另一个刺客沙哑地笑,“不用怕,给你开脸还需再等几年,我们的主子不会这么快就动你。”
刺客要来抓她,一抹凄冷的刀光蓦地闪过眼前,像一把利刃狠狠割在眼皮上。所有人悚然一惊,抬起头。百里决明抱着一把刀,蹲踞在老椿树的树梢上,低眸望着他们。那男人的脸庞在日光下比刀刃还要苍白,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种惊心动魄的恐怖。
“你们谁?”他脸上露出厌烦的神色,“干嘛这是,打劫?上我这撒野,胆子挺大啊。”
谢寻微欣喜喊了声:“百里叔叔!”
她想她有救了,却没想到百里决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丫头,净给我招麻烦,真想扔了你。”
她一怔,低下头不作声了。是啊,她怎么忘了,百里叔叔不喜欢她的。
“百里长老,我等所求不过一个丫头。”刺客朝他恭敬作揖,“长老将这个丫头许给我们,长老想要多少奴婢仆役,我们即刻送上山。”
百里决明冷笑,“本大爷缺你几个奴婢?”
他一副不合作的样子,刺客面面相觑,一个人上前,道:“长老德高望重,我们的主子却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况且寻微娘子在长老看来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长老何必为了她得罪我家主子?”
“确实如此,”另有个刺客出言相劝,“我们知道长老最不喜外人叨扰,这小娃娃留在这打扰长老清静,长老倒不如将她交予我们,正好少了个麻烦。”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小丫头片子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百里决明说。
谢寻微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眼泪涌出眼眶,一滴一滴砸在手背。泪水浸着了伤口,针扎一样疼。她想她要死了,和娘亲一样,那天夜晚的狰狞画面再次浮现眼前,满眼的尸体满眼的血,她止不住地颤抖。可是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她愣住了,呆呆仰起头,百里决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树梢,立在她的身边。
他的脸上挂着惯常的嘲讽,一张口就是挑衅的声口:“不过不好意思,本大爷平生最爱得罪人。你们主子是谁?他就是过来跪下喊我亲爷,也休想把这娃娃带走。你们往日的恩怨我没工夫计较,但是往后我说了算。听好了,从今往后,谢寻微就是我百里决明的徒弟。”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这个小娃娃,爷罩了!”
刺客们对视一眼,默默拔出了剑。
百里决明拍拍她的后脑勺,“丫头,还能走路吧?”
谢寻微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起来,往家走,我没叫你回头别回头。”
谢寻微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沿着小径回家。身后响起刀剑相击的声音,噼里哐当,她的心跳比那声音更响,咚咚咚,像个小鼓在捶。是她听错了么?百里叔叔认她做徒弟了?她是不是该改口叫师尊了?师尊会打赢么?他只有一个人,可刺客有二十多个。
背后有炽热的风袭来,火光映红了老椿,无数人凄惨地哀嚎然后又戛然而止。她不知道,那是百里决明的真火焚烧了他们的形体,让他们在瞬息之中化为灰烬。更多人来不及出尖叫,喉咙就已经被烈焰摧毁。
她心里担忧,下意识想要回头,刚侧过脸,就听见百里决明怒喊:“让你别回头,看个屁啊!”
“我不回头!”她连忙正过脸,一步一步往前走。
快到家的时候,百里决明拎着刀从后面赶上她。她没忍住好奇心,迅回头眺了一眼,那里一片焦土,树都成了黑炭,满地白花花的骨头碴子,刺客都不见了。她隐隐知道生了什么,快步跟上百里决明,大声喊他:“师尊!”
百里决明斜睨她,“刚骗他们的,我不收你当徒弟,你还是我的小奴婢。”
“师尊是大人,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要算话!”她牵住他的手。
“哼,便宜你了。”百里决明骂骂咧咧,把刀随手扔到柴棚。
“师尊怎么会来找我?”她问。
“一桶水提这么久,我以为你半道上被土狼给叼了。”百里决明哼道。
“为什么不让我回头?”她又问。
“怕你晚上做噩梦,省得到时候又找我哭,”百里决明翻了个白眼,“爷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哄你。”
“师尊真好!”谢寻微绽露了笑颜。
百里决明抓抓脑袋,这下好了,彻底被这丫头片子缠上了。之前他分明说过不收她,现在他的话都成了放屁。他感到懊恼,怀里忽然一沉,是这丫头扑了进来,麻秆子一样细弱的手臂紧紧拥住了他。六岁的孩童,个头还没有长高,脑袋瓜子堪堪够着他的衣角,这一扑,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怀里。她在哭,啜泣声断断续续,像一只呜咽的小猫。
真瘦,得给她喂点肉。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