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是聪明人。既是宝玉这里不成,她自然是另要找出路的。况且现如今她的年纪也容不得她一天天的等下去了,翻年过去,她可就二十了,到这个年纪还不嫁,可就是老姑娘了。便是她再千好万好的,到了这个年岁别人少不得要议论,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才会拖到如此的年纪?难不成她还真的要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婆,或是等着王夫人那虚无缥缈,不知道几时才能够实现的诺言?
薛姨妈闻言,忍不住湿了眼圈,只是她知道女儿说的不假,虽然姐姐许了自己,但将来她做不得住还是两说?再说,有林家大丫头这个皇子福晋在,贾家怎敢驳她的意思?若说四阿哥将来登基,元春封了妃再说,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便是真的等到元春做主,到时候钗儿不知道都多大了?哪里能等的急?只是,如果舍了宝玉,钗儿已经这般年纪,和她年岁相当的世家子弟,必定已经娶了妻,她的钗儿,难不成要给人做妾去……至于那些寒门子弟自己又瞧不上眼。
这时,外头的丫环一声通禀,薛蟠便掀了帘子进来,浑身酒气,脸上还泛着红,见宝钗和薛姨妈脸上都有泪痕,当下便大怒:“是谁惹得姑娘和太太不畅快了?不要命了是不是?”又转头安慰薛姨妈说:“妈,家里的丫头不听话,不用顾忌什么?卖出去,再买的就是了。”
薛姨妈见了薛蟠,心中本存了气的,正要开口骂,只是见他后来这么说,气便散了三分,转头吩咐了同福去煮醒酒汤,说:“你又出去喝酒,天天跟那些不着调的混账一块,能有什么出息?如果你但凡上进一些,又怎会累的你妹妹如此?”说着泪就又掉了下来。
薛宝钗见薛姨妈如此,也呜呜咽咽的跟着哭了起来。
薛蟠虽然混账,但对自己的老子娘和妹妹还是有些真心的,平日里也最见不得薛姨妈和薛宝钗掉泪,见此,当下便有些慌了,挠了挠头说:“妈,妹妹,你们别哭。如果你们不喜我喝酒,以后我少出去便是了。”
薛蟠好一番的保证,这才让薛姨妈和薛宝钗落了泪。在丫头们的服侍下,喝了镇惊茶,母女两个这才回转了过来。
而薛蟠在知道了薛姨妈和薛宝钗为什么哭的原因后?当下便叫嚷着要去找王夫人算账,却被薛姨妈拦住了。
“孽障,你是不是还嫌你妹妹受的流言蜚语不够多是不是?你这么大刺刺的冲出去,是不是想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妹妹被人嫌弃了?”薛姨妈怒声说道。
薛蟠本就是趁着一时的酒气才说要去找王夫人算账的,被薛姨妈这么一说,那股气息也就短了三分,坐下来,狠狠的灌了一杯茶:“我早就说过,姨妈是个靠不住的,你们非要弄个什么金玉良缘出来?照我说,在科考的时候,给妹妹寻个上进的寒门子弟,到时候,妹妹带着大批的嫁妆,身后又有舅舅和我给妹妹撑腰,妹妹到时候的日子,过得要多顺心都有。你们非要吊在宝兄弟的身上?现在如何?妹妹熬到如此年纪,也没见事成?”
薛姨妈和薛宝钗听到薛蟠这么说,一下子就惊奇起来,特别是薛宝钗,看向薛蟠的眼神,那简直就是稀奇,因为薛蟠刚才所说的话,恰恰好的说中了她如今心中所想的。
“这怎么可以?咱家虽然不如你姨妈家来的尊贵,是公侯之家,但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你妹妹千金小姐,如何能嫁给那样的破落户儿?”薛姨妈立刻反对说道。
薛蟠脱口而出:“妹妹如今可已经是老姑娘了,便是这样的人家,也未必愿意娶妹妹。”说完,看着薛宝钗嗖然白下来的脸庞,薛蟠就后悔了,对薛宝钗说道:“妹妹,你不要介意。哥哥一时口误,不是存心的。希望妹妹不要见怪!”说着对着薛宝钗做了一个长辑。
薛宝钗对于薛蟠刚才的话,虽然心中有一闪而逝的羞耻感,但心中却没有多少介意的,摇摇头,嘴角到底还是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没事。哥哥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去考虑嫁给那些寒门子弟,哥哥刚才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说得对,她便是才貌双全又如何?耽搁到这个年纪,哪里还有好人家?
“我的儿,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我…”薛姨妈听到此言,泪水当即又滚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道。
薛宝钗和薛蟠自然又是好一番的安慰薛姨妈。
待到薛姨妈止了泪水,这才复又想到刚才薛蟠的那番话,问:“蟠儿,我且问你,你刚才那话,倒是是听谁说道?”自家儿子,她还是了解的,是绝对断断说不出那番话来的。虽然她嘴上反驳的厉害,但是其实心中也是赞同的,因为眼看宝玉那里了无音讯,钗儿的年纪又一年比一年大,再是等不下去的。她昨天夜里,翻来覆去,思索了接近一夜的时间,才得出这个结果来。只是她知道女儿素来自持才貌双全,心性又高,唯恐女儿会不同意,所以才迟迟都没有开口。如今见儿子说出口来,女儿脸上又无多少反对的意思,这才旧话重提的。
“是今儿我和珍大哥哥喝酒时,他这么说下的。他说,前儿他去瞧敬叔叔的时候,敬叔叔忽然与他说起惜春妹妹的事情。只说待到惜春妹妹选秀过后的第二年,恰逢就是科举之年,惜春妹妹那时候年岁也刚好,选了那有才上进的,安置了惜春妹妹也就是了。不用去挑选那高门子弟,没得让惜春妹妹嫁过去不自在。”薛蟠一五一十的交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