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恕在楚国诸葛家的商船上跟着说书老头儿同吃同住,白天到甲板上看玉河风景,晚上听老爷爷在甲板上说书。老爷爷叫许颂,楚国临江人,刘恕称他“许爷爷”。她用在锦绣园里自小熏染的楚国方言告诉许爷爷,她叫“恕儿”,许爷爷自然听成了“素儿”。
许颂在宋国境内还一直劝说恕儿回家,但见恕儿可怜兮兮地很怕回家,又听她会说楚国方言,于是便认她做了个孙女,答应带她一同去楚国临江。商船上救她上来的几个渔夫以前在水上也救过几个人,并不觉得这险些溺水的女娃有多稀奇,于是就任由她认了个说书的做爷爷。
许颂每晚在甲板上都讲述不同的故事,每一个都离奇曲折、引人入胜,原来齐国公主的故事,只是其中好听的故事之一。恕儿问过许颂很多遍,让他再讲讲齐国公主的其他故事,可是许颂总说:“我又不是齐国公主,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事?该讲的爷爷我都讲了,你这个小女娃也该听些明媚的故事,不能总沉浸在一个亡国公主的悲哀里。”
船上的这几日,恕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每天都很充实。她跟着救过她的渔夫们学撒网打鱼,又学如何挑选好的品种,以及哪些鱼能卖好的价钱,什么鱼该如何烹饪等等。她还跟着开船的人学掌舵、扬帆,甚至连挂船帆的不同种绳结都掌握了。她觉得这七日里比在白玉宫中七年见过的东西都多。虽然挂念娘亲,挂念哥哥,但是她第一次觉得,离开锦绣园也没那么可怕,外面的世界色彩缤纷,她还暂时不想回去。
第八日早晨,船变慢,恕儿站在甲板上看到远处繁华的集市慢慢靠近,岸边人来人往,已经能听到叫卖声。再往远处,是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还有绵延不绝的绿水青山。
许颂说:“小素儿,前面就是楚国临江。到了临江,爷爷先带你去大吃一顿。宋国的饭,实在普通,船上又晕得我没食欲。你不知道,爷爷我走南闯北六十余年,要说九州诸国的美食,就说这些都城里的吧,最难吃,当属卫国东阳,食材简陋、毫无心意,我经常讲啊,那宋武王肯定是吃了卫国的菜才决定去灭了卫国的!最好吃,当之无愧便是楚国临江!咱们楚国人做饭,那叫一个讲究!比如说,楚水里有的是鱼,可是在楚国卖的最好的,却是宋国玉河里的鱼!为什么呢?因为咱们楚国人讲究,玉河里的鱼比楚水里的肉质更鲜嫩、更滑溜。”
恕儿听得新鲜,随着许颂这个话痨款款登上了楚国临江的杨柳岸。楚水行经临江,码头停泊了几只商船,岸上是成排的柳树,柳枝纤长,坠入楚水,随水摇曳,随风摆动,更显临江温柔和煦,袅袅宜人。临江城外的码头,故名杨柳码头。
恕儿也许多天未吃什么正经东西,船上的吃食和娘亲在锦绣园中亲手做的吃食自然无法比较,此时上岸,听着许爷爷讲美食,恕儿也饿了。她最想念娘亲做的饭菜,但随即又想到:“”娘亲就是楚国人啊!娘亲做的菜,就是楚国菜,如今我到了楚国,自然可以天天都吃娘亲做的菜!娘亲啊娘亲,你可不要太想我,也千万不要怪我一个人擅自出来玩。我这也是被人害的!等我打听到我亲生父亲的下落,我一定马上就回去找你。”
从杨柳码头上岸后,许颂在诸葛家的商铺里领了随商船往返宋国说书的赏钱,一共一小袋碎银子,恕儿看那钱袋,比凌飞拿出的钱袋还小,顿时觉得挣钱不易。
许颂指着前面洋洋得意地说:“小素儿,咱们有钱了,头一个要去的就是临江酒楼!”
恕儿看许老爷子高兴,也喜笑颜开地问道:“临江的哪个酒楼?”
许颂越说越兴奋:“临江酒楼,就是临江酒楼!临江只有这一个酒楼,称得上是临江酒楼!那里有全楚国最好喝的酒——陈国酒郡的百果酿!”
恕儿不解地问:“楚国最好喝的酒,为什么是陈国的酒?”
许颂笑道:“你个小娃娃哪懂酒!咱们楚国最好喝的酒,原先是楚国的临江仙,可是大约七八年前,临江酒楼来了个会酿酒的陈国小娘子,酿了几坛子陈国酒郡的百果酿,惊艳四座,被来往的食客奉为全九州最好喝的酒。于是楚国最好喝的酒,就变成了陈国的酒。许老头儿倒是以为,临江仙并不比百果酿差到哪去,但是那会酿酒的小娘子长得实在太过可人儿,于是她酿的酒,也就成了天上才有!”
恕儿对酒倒不是很感兴趣,忽然问道:“许爷爷,我现,你说书时也总爱说谁家姑娘美貌可人儿,但却不见你说哪个男子英俊潇洒,这是为什么?”
许颂笑呵呵地说:“小娃娃不懂酒,也不懂人!老头子我活了那么多年,脑子里记得那么多故事,可不是白活白说的。你记着,男人看女人,总爱看样貌,样貌好的,就算傻一点、笨一点,大多男人也都不会嫌弃。而女人看男人,样貌可不是最重要。女人看男人,看得是风趣、担当、有钱没钱……那就多了、复杂了!比如有钱的没担当没风趣,那女人看不上,光有风趣的但是没钱,女人也看不上……所以说书时,女人,只要形容得美若天仙,大家就都听得下去。但男人,长得再俊,只要没钱没担当没风趣,也没人愿意听下去。你长大就懂了!”
恕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里却嘟囔:“但女人若只是长得好看,也没什么意思。我也想当有钱、有担当、有风趣的人。”
许颂听到了她的嘟囔,拍着她的脑袋说:“我们小素儿真是人小鬼大!人小鬼大!前面就是临江酒楼了,咱们快点去,等到午饭时间,可就排不上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