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清的话,并没有让谢修泽脸上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将她护得更紧了些,为她遮挡着晚上的寒风。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共情别人的人,他见过甚至亲手促成过别人的崩溃,他当时只觉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人是不曾经历过苦难的,只有在苦难中涅槃重生下来的,才是值得他看一眼的人,其他的,不过是弃子、废物罢了。
他给曲韵设下了种种磨难,他要她涅槃重生,脱胎换骨,如此,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从始至终,他都在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那时的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有的只是上帝视角的批判,以及觉得吵闹。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晏云清,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多岁,却仿佛历尽沧桑人间清醒的小姑娘,他却只觉得心揪着似得疼与懊恼。
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啊,你这么懂事,明明想要却偏偏说着自己不需要,谁会心疼你啊?
良久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将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脖颈,“我明白的,我都知道,你担心的事情,我都考虑过。我比谁都清楚前路的艰辛。可是,云清啊,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凉薄卑劣,你低估了我和你在一起时的决心。”
他赌上前程,孤注一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她却在漫不经心的劝解他,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吧。
说不恼是假的,可是更多的还是心疼。
晏云清她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口是心非,偏偏还要找无数借口来说服自己不屑要的小孩。
“我虚伪凉薄,对情爱不屑一顾,一心仕途,除了你,我无人可爱。”
多年后,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其实已经不记得多少了,只记得路灯很亮,街边的树枝上缠着一只银白色爱心形状的气球,暖洋洋的手,身边人清淡的冷香,以及,心头那终于被填满的无上满足。
他整整陪了她两天半的时间,从鸡鸣寺到老门东,从温泉汤屋到友人的摄影工作室,他们拍了各式各样的婚纱照,打卡了无数情侣圣地。
可是,最终,还是她一个人上了回去的车,坐在位置上,看着外面不远处,那个人穿着一身深色大衣独自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在与她视线对上的那刻,抬眸浅笑。
在那么一个瞬间,晏云清忽然就有了一种错觉。他是如此的孤独,像是一个与周遭都格格不入的人,真正的山河远阔,一人独行。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
没来由的,就是很想抱抱他。
可是,不行啊,车已经开动了,他们,也将各自奔赴自己的前程。
余生很长,他们,来日方长。
翻看着手机里各国风情的婚纱照,指间有璀璨光亮在阳光的映射下闪耀,晏云清抬眸看了眼天空,天很蓝,冬日下午两点的太阳,阳光正好,风将梧桐树叶刮得漱漱作响,偶有鸟雀嬉闹,岁月静好。
*
国考试成绩是在十号的时候出来的,当时虽然心中觉得自己希望挺大的,但是当她在十一号出来的面试名单里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晏云清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没有踏实感。
直到华胜楠的电话打过来,向她道喜时,她才从那种状态里出来,“我试第一名?”
“对呀,不愧是我的妹妹,真棒。面试时间是三月,你这两个月要不来北京吧,我给你安排人补补课。”
虽然目前试是第一名,但是面试这个东西说不准的,被车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为了不影响晏云清的心态,父母都决定在面试结束前,暂时先不向妹妹说明身世。但是,一直瞒着,等到她考上后再公布又怕妹妹无法接受。
所以,她打算循序渐进,想让他们互相接触了解一下,至少,到了那个时候,妹妹不会特别排斥他们。
“嗯……我可能没办法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虽然秘书处有人过来了,但是大部分事情还是简主任和晏云清在弄,她如果走了,这些事……
听完她的顾虑后,华胜楠沉思许久,最后问了她一句:“你想一直留在丰吗?”
这一句话,一时倒把晏云清给问住了。
直到挂掉电话,晏云清都在思考着这句话。
见过金陵玉树莺声晓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认命安居在一个小县城里呢。
她要向前走,走到灯火通明处,走到自己原本坐着、甚至比那更高的位置上,让那些看她落魄,笑她失势的人好好看看,她晏云清,即使不靠任何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晚上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刚刚结束工作回到住处的谢修泽也拨通了晏云清的电话。
这两个人如今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匆匆见一面,有的时候忙,没有休息天,每天也是要打个视频电话,讲讲自己今天的事以及工作上的一些问题,大部分时候,两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聊,只是觉得,就这样看看对方,听听她的声音,也是高兴的。
今天谢修泽明显也看出了晏云清心里有事,联系上今天的面试名单,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想辞职?”
“嗯,之前就一直想要报个班,好好准备面试,只是担心自己进不了面试,现在名单出来了,还有两个月时间,裸考的话,我还是没什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