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成一手牵着他五弟,一手牵着傅舅舅,即将踏出这间屋子时又回头瞧了一眼。
细想想,他这些日子是有点胡闹呢。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母妃又在宫中?生死未卜,周景成兄弟二人情绪都有些焦躁。加上这地?方实在是偏僻,衣食住行?都不够好,所以面对周文津三人时也显得很不讲道理。
周景成与那?三人对视。
三人受惊不小,立马挪开?目光,生怕这小祖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周景成挠了挠头,憨笑?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等他回宫之后,一定要让母妃好好赏赐他们?三人。尤其是周文津,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怎么住得这么寒碜?甚至因为穷,连喜欢的姑娘都不敢追,真惨。
事实上,这套宅子已经比周文津一开?始住的那?一间强了许多。这两年周文津靠着俸禄跟润笔费赚了些钱,但是京城地?价昂贵,寸土寸金,他家底浅薄也住不上什么好宅子。光是这一间,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傅朝瑜将两个孩子送去?宫中?之后,先让他们?领着小五去?拜见了皇太后与皇贵妃,还去?见了一下养在贤妃跟前的五黑犬副孙。
转悠一圈,傅朝瑜也没说要让小五留在宫中?,仍旧接回来了。
皇上也没开?口挽留,君臣二人都心照不宣。倒是太后娘娘有些不舍,她一下子没了两个孙子,正是需要小辈们?承欢膝下的时候,可不论是周景渊还是老三老四,都不是个能彩衣娱亲的主儿,甚至他们?都不耐烦待在太后身边。
待上片刻便心烦意乱。
几个孩子同?皇太后也没什么祖孙情,这会儿能装模作样掉两滴眼泪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让他们?留在那?儿安慰算祖母,简直比杀了他们?都要难。
太后眼见他们?避之不及,心也凉了半截。
果然?随了皇上,都靠不住。
两位小殿下被接走之后,陈淮书跟杨毅恬也终于能从周文津这儿离开?,没多久便各自归了家。陈淮书一连几日没回去?,回府之后便听到了一个噩耗,他外祖父没了。
废太子没了是在情理之中?,可他万万没想到,是外祖父冒险杀了废太子,还因此被加封了文正公。
陈淮书不傻,立刻猜到了这里头必有交易。
陈家与吕家密不可分,如今他外祖父逝世,陈淮书也得赶过去?奔丧。许久不曾见面的兄弟二人坐上了同?一辆马车,陈淮书依旧冷着脸,不愿多言。
陈燕青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当初算计弟弟,也是因为废太子,如今废太子反而被外祖父所杀,反而衬得他像是个笑?话。
陈燕青不得不承认,自己弟弟的眼光比他要强,运道也比他好,早早地?借着傅朝瑜搭上了五皇子这条船。而他费尽心思,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也亏得陈淮书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否则这马车也断然?坐不下去?了。他与傅朝瑜是生死之交,哪有那?些龌龊世俗的私欲?
吕相如今可是功臣,吕家长子也高升了,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一处,然?而吕家却并未高调示人,丧礼一切从简。
吕家当家人固然?比不得吕相,却也知道好歹,宫中?还有端妃娘娘和大皇子的丧礼等着办,他们?大张旗鼓地?办丧礼算什么,与宫里打?擂台?
吕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从前没有,往后更不能有,他们?吕家的荣耀是用?人命换来的,吕家可不敢轻易挥霍。
且如今京城各处都等着善后,城门处得重新修缮,护城河也得重新疏通,三省六部?各司都在忙,就连傅朝瑜都被工部?逮过去?帮忙。除自家人外,也只有吕家的姻亲跟旧交过来探望了一番。
傅朝瑜也挤出时间去?了一趟,不论吕相究竟是哪边的人,他当初能入国子监终究得了吕相帮衬,傅朝瑜还记得这份人情。
比起吕相丧礼的默默无声,端妃母子二人的葬礼可谓张扬。
皇上应当也是心中?有愧,所以给端妃追封为贵妃,以贵妃之礼下葬,又亲自给大皇子写了祭文,字字泣血,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百官一边哀悼,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小皇孙的事儿。
据说大皇子将小皇孙藏到了别处,如今丧礼都快结束,怎么也不见小皇孙身影,难道圣上不打?算将其接回来?
清醒之后被挪去?行?宫的大公主也听说了母妃与皇兄的丧礼,见宫女安慰她说皇上如何看?中?端贵妃与大皇子后,大公主只嘲讽地?扬了扬嘴角:“死都死了,这会儿哭给谁看??”
宫人不敢言语。
大公主咳了几声,气息不稳地?问:“小皇孙可被接回来了?”
“并未。”
“如今废太子已死,为何还不将人接回来?父皇究竟怎么想的?”大公主一时激动说了几句话,又开?始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