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你是李令琴的人,可我竟还妄想。。。妄想能捂热你的心!”
自从成年后,李令璟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己,学会了如何在敌人的视线里完美的伪装,可现在他还是克制不住了。
江扉就住在他的腹地里,因此江扉刺向他的匕是重创。
他实在疼极了,再也没办法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弯曲的五指犹如利爪,只消短瞬就能拧断江扉的脖颈,或是用各种残酷的刑罚一解心头之恨。
可掌下刻意放了些力道,留给江扉喘息的间隙。
李令璟还在抱有期待,期待着江扉可以辩解或是求饶,只要他对刺杀自己的行为显露出了一丝丝的后悔或愧疚,他就会纵容自己的心软,饶了江扉。
但江扉并不说话,只是咳嗽着。
他咳的眼角红,哭了似的,可望过来的平静目光又浇灭了李令璟心头霎时的温热。
心口寒,李令璟缓缓松开手,怒极反笑,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
“我知你对旧主忠心,必会杀我,可你蠢笨的非要在宴上下手。”
“那样多——那样多的人都看见了,你让我,还怎么护着你。”
李令璟并不否认,直到现在,他还想着救江扉。
就算是把人赶到京外,今后永不再见,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斩。
单是一想曾在凌霄宫里夜里等他,陪他辗转到天明的人会成为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一想世间再也没有江扉这个人,李令璟就觉得自己的半条命也没了。
他要江扉活着,平安的活着。
江扉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着想,不禁攥紧拳头,忍着心头片刻的动容。
他抿了抿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着李令璟的目光如同在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刺杀皇储是死罪,请殿下赐我一死。”
李令琴下令要他杀了李令璟,他就只能杀了李令璟,宴会上被傀儡蛊操纵着也只是将这项计划提前了而已。
他不会在李令璟面前辩解,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
就算没有傀儡蛊,他也会杀了李令璟,注定会伤他的心。
听见他平淡的请求,李令璟半晌都没说话。
他缓缓往后退了退,似是要重打量江扉这个人,要将这个伤他最深又最特殊的人的模样再记清楚一些,也仿佛是在一寸寸的割掉心里的腐肉。
退了几步,退到牢门口,他自嘲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的怅然呢喃听不出什么情绪。
“到了今日,我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他没有问江扉的名字,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黯淡的牢灯模糊了高大冷漠的背影,江扉一声不吭的拢紧了身上厚实温暖的锦被,垂下了头。
这一次见面,江扉以为李令璟已经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很快也会将他斩。
但李令璟还是手下留情,没杀了他,而是将他流放到了南边的荒芜之地,从京城到那里要徒步走几个月的崎岖山路。
江扉与其他的几名囚犯戴着镣铐,被负责押解囚犯的狱卒一路看管着。
镣铐沉重,压的肩头疼痛难忍,双手也因为长时间的束缚而僵硬不堪。
他们穿着破旧的囚衣,脚上的布鞋很快就磨破了,踩在郊外的碎石上犹如受着酷刑。
江扉忍着没吭,其他的囚犯受不住了就哀声求着狱卒休息片刻,坐在马上的狱卒挥着长鞭,凶神恶煞的催促他们不要偷懒。
离开京城的管辖范围,又走了两三日,下起了雨,他们便仓皇躲到一间破庙里歇息。
几名狱卒围坐在火堆旁嘻嘻哈哈的聊着天,不时骂骂咧咧的让囚犯们清扫破庙,搬来稻草给他们取暖,江扉也被支使着去找些烧火的东西。
破庙很小很黑,不过他夜能视物,绕到神像后面找到了些木头,便用脚踢到了集中一处。
之前的水牢似乎伤到了身子骨,他的内功本就不强,现在疲惫的连镣铐都挣脱不开,无法逃走,而且天冷了,身上各处也会觉得很不舒服,阴冷的风吹得浑身寒凉。
摇摇晃晃的窗子溅进来一些雨水,江扉便走过去,想要努力合上。
窗外一片黑沉,唯有落下的雨水成了坠落的银线,偶尔远处天边闪过惊雷,将一整片夜空都映的亮如白昼。
在这雪白的光亮里,忽而略过浅浅的阴影。
江扉蹙起眉,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想走近一些,警惕的查看窗外是否有异样,但狱卒见他一直躲在佛像后面不出来,已经狐疑的过来找人了,凶狠的用鞭子赶他回去。
长鞭打在胳膊上,江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沉默的转身回去了。
夜深了,狱卒与囚犯们都凑活着睡在了破庙里。
江扉走了一整天也疲惫不堪,可夜里实在太冷,他牙齿战战,拼命蜷缩起来也生不出一丝的暖意,而且镣铐仍在肩上,手被绑着,实在折磨。
负责夜里看守囚犯的狱卒打着哈欠,眼睛耷拉了下来。
今夜的雨太大,看样子要下一整晚,而破庙周围又都是空旷之地,囚犯们根本就跑不出去,所以狱卒的警惕心渐渐放了下来。
柴火燃烧的声响与马儿不时的响鼻声被外面倾覆的雨声覆盖,江扉找了处地方靠坐着休息,闭着眼,听着周围人混杂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