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有个寸头男盯着那片黑压压的人群,神情渐渐严肃:“强哥,你看那里是不是……”
此时的围观人群里,懂行的棋友已经在连拍大腿:“这太厉害了,不可能是刚学吧?”
“老袁老张,你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们呢!怎么可能第一次下棋就能这样复原你们俩的残局?而且为啥要这么干啊?真这么牛的话,直接赢了你不行吗?”
袁老头紧盯着棋盘头也不回:“收声!别烦人家,到最关键一步了!”
郁白已经看不太懂棋盘上的局势,不过他倒是能猜到一点谢无昉这么做的原因。
这家伙的记忆力显然是打印机一般的过目不忘,而他只见过那一盘棋。
第一次下棋,当然会下意识参照已有的经验去摸索和学习。
一局下来,他已经彻底熟悉和掌握了规则,在普通人手里大概率要落败的黑子,到了不能以常理推测的非人类手里,很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
在即将要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郁白也不吃零食了,专心地看着棋桌前手执黑子的谢无昉。
光泽温润的黑色云子停在清瘦有力的指尖,将要落下。
其他人也都屏声静气,眼睛都不敢再眨,等待着那很有可能逆转局势的一步。
就在这个瞬间,忽然有几道花花绿绿的身影气势汹汹地扑进了人群,顿时掀起一阵惊呼的声浪。
黑色云子在鹅黄棋盘上落定的一瞬,人群里一个行踪鬼祟的男人也被按翻在地。
弯腰凑在棋盘旁的袁老头瞪大眼睛:“真是天外飞仙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一捶胸口,渐渐滑坐到石凳上。
张老头惊叹之余,抬手帮他捋捋后背顺气,同时不忘安抚他的对手:“没事,别担心,可能药效不够,去趟医院就好了。”
人群里惊呼伴着尖叫,在喊什么的都有。
“哎呀老袁又晕过去了!快打120!叫车来!”
“这
()里怎么打起来了!这几个冲过来干嘛的——报警啊!”
被按倒在地贼眉鼠眼的男人拼命反抗:“你们干什么!打人是不是!”
保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制住,阿强从他手里夺回一个手机,塞给旁边一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在我们眼皮底下造反是吧?胆子真大!”
陌生的年轻人原本被他的刀疤脸吓到,猛地后退一步,直到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机,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终于反应过来,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这人偷我手机啊?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那个,不好意思啊。”
阿强大手一挥,并不介意他本能般的防备:“小事,下次看热闹的时候注意着点啊。”
“哎?我的包袋也被拉开了——”
“这儿L有小偷!快叫警察啊!”
被当场制服的小偷则当场倒打一耙,努力搅混水:“救命啊!打人了!!他们才是抢东西的!”
阿强这下是真想打人了:“你有种再说一句!“
一时间,人群闹哄哄一片,混乱到了极点,报警的、喊救命的、叫车的,在干嘛的都有。
乱七八糟的杂音里,郁白倒很淡定,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想起来,原来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他看着刚刚赢下一场残局的谢无昉,有些抱歉地开口。
“忘记告诉你,这场体验之旅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意外。”他有点无奈地说,“我们可能要去警察局做笔录了。”
远远地,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
郁白对即将发生的事很熟悉,也对此刻的混乱闹剧不陌生。
在他走进那部注定会急坠的电梯之前,这就是他习以为常的每一天,永远充斥着意外和不确定的日常。
虽然他本意是想折腾一番非人类邻居,但并不包括这种时刻:他亲眼看着对方认真学习了陌生的事物,好不容易到了享受胜利的时候,却要被莫名其妙地卷进其他事里去。
在这片一下子变得秩序全无的公园树荫下,谢无昉是另一个完全不关心身后混乱动静的人。
他听完郁白透着歉意的话,并不在意,只是颔首道:“好。”
然后他看了一眼那张已成定局的棋盘,低声说:“白色输了。”
郁白点点头,赞同道:“你很厉害,学得很快。”
同时,他又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了某种意味。
这家伙好像不太喜欢白色。
所以一开始才会从许多顶棋桌里留意到这张白子比黑子多的棋盘吧?
郁白紧接着想起那件曾被厨房着火的烟气熏得脏兮兮的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