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猷摸着大氅上柔软的绒毛,轻轻摇头。
“像白雪映红梅。”玖茴想到祉猷擅画,朝他讨好一笑:“祉猷,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
玖茴双手合十:“你能不能画一幅我穿上新衣的图,我想给他们寄回去,看到我过得好,他们也能放心许多。拜托,拜托。”
“好。”祉猷小心翼翼脱下身上的大氅,动作轻柔地把它叠好:“现在就画?”
“不急不急。”玖茴从厚厚一叠信封中,取出了两封,递到祉猷面前:“这是我家长辈给你的,我第一次离开他们这么远这么久,他们难免放心不下,若是信中有冒犯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写信回去跟他们闹。”
祉猷怔怔地接过信封,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长辈特意写给他的信。拆开信封,第一句看到的便是信中人对他的称呼。
祉猷贤侄,见字如晤。
信中没有咬文嚼字,也没有以长辈的身份指手画脚,甚至没有处处让他照顾玖茴,只是问了他的口味爱好,问他会不会喜欢他们准备的礼物。
冬风渐寒,望贤侄莫忘添衣,多食餐饭。
另一封信是玖茴常常挂在口中的焦婶所写,她在信中解释因不知他身量,才只给他做了一件大氅,信中再三嘱咐,让他把身量尺寸告诉玖茴,她好给他做合身的新衣。
把两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祉猷抬头望向正在看信的玖茴。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懂,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这一切恐怕皆是玖茴提前告知的那些长辈。
他们没有见过他,所以只能在信中充当着长辈角色。他们给他礼物,给他新衣,嘱咐他添衣勿忘餐。
他没有长辈,没有人给他写信,没有人给他准备礼物,没有人为他缝制新衣,但这一切玖茴与她的长辈们都为他弥补了。
铺开画纸,祉猷没有打扰边看信边回信的玖茴,提起画笔勾勒起玖茴的模样。
站在飞剑上双手叉腰的玖茴,踩在乌丞相背上的玖茴,被猫猫狗狗们围着的玖茴,打雪仗时满头是雪的玖茴,还有换上大红斗篷的玖茴。
他画好底稿,见玖茴还在看长辈们写给她的信,拿起画卷轻声离开玖茴的院子,路过玖茴常躺坐的花树时,他脚步一顿,回到自己房间,又画了一幅她躺在树上看星星的画。
每一幅他都画得很用心,用心得足以让每个看到画的人,都知道画中人过得有多快乐。
玖茴给长辈们回完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她起床推开窗时,雪已经停了。屋檐、花树下,挂满未化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祉猷?”她看向站在花树下的祉猷:“你怎么在这?”
“画。”祉猷走到玖茴面前:“你想要的画,我画好了。”
玖茴接过画,打开画轴,才发现这是一幅很长的画,上面有很多个不同的自己。
“你一夜没睡?”玖茴抬头看他。
“昨夜你反反复复翻阅寄来的信,我知道你一定很想他们,他们也正在想你。”祉猷把一个玉匣放到玖茴怀里:“昨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长辈的礼物,不知道该怎么回礼。唯有这些皎鱼干与月华是我亲手收集,你帮我一并寄回给长辈们。”
月华?
玖茴打开玉匣,里面有只特质的琉璃瓶,里面装着满满一瓶月华,在瓶中闪烁着如梦似烟的光辉。
玖茴把月华放回玉匣,合上玉匣盖子:“月之精华,人食之可延寿,兽食之可开智化人形。妖、仙食之,可增修为。”
“你可知这一瓶月华,足以让无数仙修妖魔为之疯狂?”玖茴压低声音:“赶紧收回去,这玩意儿真不能送。”
“可是我能回赠的,只有这些。”祉猷不明白:“珍贵不好吗?”
“珍贵的东西当然好。”玖茴把月华还给祉猷,指了指匣子里的皎鱼:“可是真正长辈并不需要我们回馈天下最珍贵的东西,时时处处都需要你付出的人,不是长辈亦不是朋友,而是贪得无厌的掠夺者。”
“想不想知道我准备给长辈回寄什么?”玖茴带祉猷进屋,桌上摆放着她给长辈的礼物。
望舒阁的花枝,望舒阁的桃,她在望舒阁画的第一张符纸,亲手制作的小傀儡娃娃,桃林城的各色小吃,以及……从九天宗宗门牌匾上抠下来的宝石。
祉猷甚至还在礼物堆里看到一包山楂球,他记得这山楂球有些酸。
“你不懂也没关系。”玖茴对他笑:“以后我慢慢教你。”
雪后的阳光照进窗户,照在了她的脸上。
祉猷看着玖茴的笑颜,怔怔地忘记了眨眼。
原来,她会发光。
“南砜道友,您这话是何意?”垣涡茫然地看着南砜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位九天宗亲传弟子:“在下前日只是御剑去了问星门一趟,难道是问星门出了事?”
“道友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知道,道友去问星门途中,可有遇到其他人?”南砜细细观察着垣涡的神情。
“遇到什么人?”垣涡皱着眉思索片刻:“我一路疾行到问星门,并未遇到任何人。”
“当真没有?”
垣涡摩挲着指尖的扳指,满脸茫然地摇头:“没有,南砜道友,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