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尘没什么反应,坐在雪地里的木头上,听了沈明酥的,上雪山时换了一件颜色深沉的紫衣,单薄两层,也不怕冷。
寒火草确实是个好东西,就他如今这副身子,不畏严寒,不畏疾病,只要不毙命,就算千疮百孔,也能很快愈合。
不过是疼上一场。
冯肃又道:“殿下伤势很轻,并无大碍,倒是封大人,有些严重。”
说完又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两人的伤势如何,主子在人家的屋顶上蹲了一个晚上,只怕早就知道了。
就算他不知道,也该听到了侍卫们的议论,封重彦不顾性命,跳下雪山,保住了长公主。
良久凌墨尘才回头,问他:“你说,英雄救美,在我身上怎么就这么难呢?”
冯肃被他一望,摇了摇头。
他哪知道。
若非山路被堵,长公主滞留在了青州,半个月前主子就该走了。
折腾了这半个月,一把双刀都砍出了豁口,尽管知道是无用功,可长公主乐意,主子也高兴,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今路通了,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还要走。
要走,又该去哪儿。
明日就通路了,今日最后一批柴火,还得给她运下去,凌墨尘起身,知道封肃想问什么,缓缓地道:“德州打仗,封国公死了,封胥八成也疯了,不能去,去了只会看到尸海。”他胆子小,怕被吓到,“昌都也不行,封重彦在我腿上绑了跟绳,去不了,余下几个州?”
他问冯肃,脸却没有转过来,熬了一夜,眼底布满了血丝,细看还有些浮肿。
冯肃答:“二十三个州。”
“青州不算。”
那就是要走了,冯肃道:“二十二个州。”
“随便选一个地方,找个你喜欢的,这回换我跟着你。”
冯肃一愣,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随波逐流,“主子。。。。。。”
“谁说她不欠了。”凌墨尘忽然道。
冯肃没听懂。
凌墨尘又道:“她还欠我一场紫藤花海。”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但那日她来问自己想要什么,他没忍住,说了,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两人从一开始相遇,便注定了结局,她那般聪明,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她给他的,从始至终只是她的善良罢了。
亲耳听到了她的拒绝,也算是死了心,到底还是想贪念一回曾经那段绚烂的时光,同她道:“刚才的不作数,再陪我在看一场紫藤花。”
她答应了,“好。”
她还是好骗。
他哪里需要她来许条件。
他从封重彦手里拿回了雲骨,翻山倒海找了她五年,想要的,不过是亲眼看着她还活着。
如今已如愿,他感谢老天还来不及,怎可能有资格提条件。
下雪不冷化雪冷,积攒了二十多日的寒气,一蒸发,山道上白雾蒙蒙,谷里的风如吼,吹得他身上的袍摆不断翻飞。
他最后抬头眺望了一眼北河,看到的全是寒冬里的萧条,白雪茫茫一片,无任何特殊之处,半个月来,他每日都在看,想看看这条将他父亲淹没的北河,到底有多神秘和凶猛。
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一条河。
从小他便听身边的将士同他讲这条河,说其吞灭了无数英魂,无形中将其魔幻,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没有宏图大志,懂事时已经离开了皇宫,还没来得及尝到权力的甜头,是以,没滋生出谋求权力的野心。
反而在每日的等待和失望中,对那座皇宫有了莫名的抵触和憎恶。
杀人偿命,大仇得报。
足够了。
他身上有雲骨护体,冯肃却没有,寒风凛冽,吹久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凌墨尘察觉到了,起身正要收回目光,视线内忽然扫到了冰面上的几个黑点,在白茫茫冰雪之间,格外显眼,正在快速地往前移动。
冯肃本见他都起身了,又顿住忽然不走了,愣了愣,抬头顺着他目光一望,也看到了,脸色变了变,“那是什么?”
很快反应过来,是一支胡军!
要过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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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城内的号角声,沈明酥才从城门赶回去,途中遇上了州府报信的人,“胡军,五百余人,从海面上偷摸过来,正过北河。。。。。。”
秦智的一只胳膊还没好,吊在胸前,适才听到那道号角声,脑袋都麻了,此时听完消息,怒气冲天,大骂道:“胡人狗鼻子倒是挺灵,知道这时候来欺负人,老子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有去无回!”
扯下手上的绷带,打马越过了沈明酥,“殿下先回州府,等属下砍了胡人脑袋,给陛下当见面礼。。。。。。”
说完带着人马快速往北河赶去。
沈明酥没回州府,跟在了身后,五年内,她早就将青州的地势摸透,北河结冰,几十年才遇一回,胡人怎能错过偷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