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侧的抄手游廊里站着一位鹤童颜的老者,老人家正指着一个护卫骂,瞥见外头进来人了,正要转移对象继续骂。
却在看清霍珏的脸后怔了下,半举在空中的手硬生生僵在那。
不多时,等到摘下帷帽的卫媗被佟嬷嬷搀扶着进了屋,他那僵在半空的手臂便缓缓垂了下来,原本横眉冷竖的脸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姜黎望着那满脸动容的老者,心想这位老人家怕是霍珏与卫媗的故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卫媗望着方嗣同,笑着行了个礼,道:“方神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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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佟嬷嬷在院子里紧锣密鼓地吩咐丫头婆子安顿布置,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布置厢房的布置厢房,去厨房备膳去厨房备膳,虽人人忙碌,却也有条不紊。
这宅院的两侧有四套厢房,还有正中的一座主屋。
姜黎原想着将主屋让与卫媗住的,却被佟嬷嬷轰进了主屋,说这里是霍府,日后她与霍珏便是这里的主人了,自然要住主屋。
姜黎拗不过佟嬷嬷,只好让桃朱差人将行李搬进了主屋。
一顿忙乎,等到安顿好已是夜深。
这段时日赶路赶得人困乏极了,姜黎在屋子里用完膳,沐浴过后,便躺在矮榻上翻着本诗经看,原想着边看书边等霍珏回来的,谁知看着看着便迷迷糊糊睡下了。
霍珏从外进来,见小娘子睡熟了,便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在拔步床,而后仔仔细细掖好被角。
正要起身之时,衣襟忽然被人拽住。
姜黎薄薄的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含糊着嘀咕道:“那位方神医不嚷嚷着要走了吧?”
“嗯,不闹腾了。”
“那就好,”姜黎松了手,眼皮缓缓闭紧,“那你快些安置吧,我好困,不等你了。”
她这副模样实在招人疼,霍珏忍不住在她腮边落下一吻,轻声哄道:“嗯,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今晚会晚归,你先睡。”
姜黎困得紧,也懒得问他要出去做什么,只软软应一声,便沉沉睡去。
霍珏低眸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待得她呼吸平稳了,方才出门,坐上马车去了玉京楼。
玉京楼是盛京颇具盛名的勾栏院,里头的老鸨名唤苏玉娘,曾经是名扬天下的第一名妓,盛京里不少达官贵胄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如今年岁虽大了,却风韵犹存,治下的手段更是了得,将玉京楼经营得蒸蒸日上。
在盛京,尤其是在最繁华的长安街里经营一家勾栏院,背后没有人撑腰是不可能的。
许多人都猜测玉京楼身后之人就是那位心悦苏玉娘已久的次辅大人朱毓成,可霍珏知晓,玉京楼的真正主子是远在肃州的定国公。
玉京楼里的花娘,尤其是艳名在外的那几位当家花旦,全都听令于定国公府。不仅仅是玉京楼,盛京最出名的赌坊、酒楼、戏院,背后的主子都是定国公。
霍珏上辈子的干爹,宫里的那位九千岁赵保英曾经同他说过:“人人都以为定国公远在肃州,在盛京便毫无根基了,却不知啊,这盛京里处处都是他的耳目。若非定国公是个忠的,金銮殿的那位哪能安安生生坐稳他的龙椅。”
霍珏亦是入宫后方才知晓,当初卫、霍两家出事,是定国公府的人提前递了消息到青州,这才让他侥幸逃了命。
想起上辈子定国公薛晋在宫里遇见他时,那自肺腑的一叹,霍珏缓缓抬起脚,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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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楼里,薛无问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间传来的悠扬琴声。
他的眉眼分明含笑,可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他现下心情并不好。
苏玉娘给他斟了杯酒,觑着他打道:“听说无双院那位已经回来了,世子怎地还是一张臭脸?”
薛无问收起折扇,笑着望了苏玉娘一眼,懒洋洋道:“回来了又如何?又不是回来无双院。”
苏玉娘抿嘴一笑,“世子若是想,随时可将魏娘子接回定国公府。”
薛无问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也跟着一笑:“她喜静怕吵,等年后国公府清净了,我再接她回来。这姑娘脾气大得很,若是惹恼了她,本世子定然没好果子吃。”
不接卫媗回府,一方面的的确确是怕那王氏女惹得卫媗生气,另一方面却是考虑到她与她那弟弟刚相认没多久,此时让她回来无双院,她怕也是不肯的,索性便让她在永福街住一段时日。
苏玉娘也知晓定国公府如今住进了一位表小姐,听说是定国公夫人亲自给他挑的媳妇儿呢。虽然还未议亲,但瞧着这架势,估计是不逼着世子娶亲不罢休的。
世子爷嘴里说的“吵”,指的怕就是那位表小姐吧。
苏玉娘与薛无问虽是主仆关系,但私交尚且不错,说起话来也比旁的人要大胆些。
给薛无问又满上一杯酒后,便笑着道:“要让玉娘说,若是世子您生得丑陋些,说不得就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了。”
且不说身后的权势,单单这张脸就招了多少小娘子的相思,听说那位表小姐从小便对他情根深种,哪会那么容易离开。
苏玉娘才刚调侃完,便有侍女在外敲了敲门,道:“苏妈妈,薛世子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