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许蝉怒道,“你究竟姓甚名谁?快说!”
“好吧好吧,”庄糊涂道,“听好了,老夫姓汤,双名显祖!”
徐振之一揖,笑道:“原来一直在‘装糊涂’的,却是位姓汤的老先生。”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汤显祖笑笑,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振之小友,临别前,老夫还有一句良言相告。”
见他说得郑重,徐振之忙道:“汤先生请讲,振之洗耳恭听。”
汤显祖捋了捋山羊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夫要奉劝你们,走路时别光朝前看,偶尔也得回头瞧瞧,顾头不顾尾,容易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许蝉挠了挠头,有点不解:“老糊涂,你总爱打哑谜,就不能说得再明白些吗?”
徐振之心里却“咯噔”一声,之前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涌了上来:“汤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身后有‘尾巴’?”
“振之小友是聪明人,用不着老夫说得太透吧?”汤显祖不置可否,又向桌上伏着的三人望了一眼,“对了,咱们今天所说的话,可全都是秘密,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话音方落,常鲤居然慢慢直起腰来,神情里还带着一丝小得意:“怕是要让汤先生失望了,我已听了个一字不落。”
“啊呀!”汤显祖愣道,“你小子怎么没睡着?”
常鲤伸出二指,指间夹着一颗蚕豆:“汤先生所的‘暗器’,已被我提前截下了。”
“瞧不出你能耐还不小……”汤显祖有些尴尬,继而破口大骂,“没打中你干吗装睡?哼,还假模假样地偷听人家说话,不要脸!你这小子真真是臭不要脸!”
常鲤冷然道:“谁稀罕偷听?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汤先生突然出手,我自然要防备,难道还要任你摆布不成?”
“少废话!”汤显祖朝窗外瞥了一眼,“既然被你听了去,那就休怪老夫杀人灭口了!”
说完,汤显祖大袖一拂,居然真的朝常鲤攻去。
见他身法极快,常鲤一惊,急忙出招回击。岂料汤显祖沾衣即退,从桌上抄起了一只肥鸡,一头向窗外栽去。
“汤先生!”
徐振之和许蝉怕他跌坏,赶紧奔到窗前去瞧。
汤显祖当然没事。他早就瞥见楼下来了一辆拉着柴草的驴车,算准时机一跳,刚好能平平稳稳地落在车上的柴草中。
乍见半空中飞下来一个糟老头,不光那驴子惊得“昂昂”直叫,就连那赶车的汉子也差点吓得把皮鞭扔了:“你……你……”
“你什么你?”汤显祖啃了一口烧鸡,“车钱少不了你的,载老夫一程!”
那汉子还没答应,许蝉又在楼上挥手大叫:“老糊涂,老糊涂!”
汤显祖抹抹油嘴,朝她笑道:“馋丫头,不用这般依依不舍,咱们还会再相见的。”
“不是呀!”许蝉指着不远处道,“娘子军!娘子军又杀过来啦!”
“娘子军?什么娘子军?”汤显祖从柴草垛上起身回望,脸色顿时惨白。
只见身后尘土飞扬,一众女子提着裙角、迈着大步,朝着驴车急奔而来。
“找到那个说书的啦!”
“说书的别跑!姐妹们快追……”
“真是阴魂不散!”汤显祖只骇得魂不附体,夺过汉子手中皮鞭,朝那驴子的屁股上狠抽一下,“快快快!出城,出城!老夫要出城!”
驴子“昂”的一声,甩开四蹄狂奔起来。众女子也不肯罢休,一面大呼小叫着,一面朝那驴车穷追猛赶,所过之处,无不是鸡飞狗跳。
待汤显祖消失得不见踪影,常鲤也已经替郭、薛二人解开了穴道。见徐振之仍立在窗边出神,许蝉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之哥,你有心事?”
徐振之眉额紧拧:“我在琢磨汤先生临别前,特意嘱咐我们的那句话。小知了,你想过没有,咱们一路走来,是不是太过于风平浪静了?”
许蝉点了点头,又道:“可风平浪静的不是挺好吗?”
徐振之忧心忡忡:“我担心这份平静只是表象,背后实则暗流汹涌。那福、郑一党的探子遍布四处,对于咱们离京之事,不可能嗅不到一点儿风声。你们还记得么,咱们进米脂前,曾遇上过一场风沙。就在那场风沙之中,我便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郭鲸笑道:“刮大风时,飞沙走石的,有些鬼哭狼嚎的动静也不足为奇。”
徐振之摆手道:“若是鬼哭狼嚎倒没什么,我所听见的,好像是几声叮叮当当的铃音,当时,我隐约感觉不对劲,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惊慌,便暗中托常兄折回去查看了一番。”
“不错,”常鲤接言道,“然而我在打探之后,并没有现其他人的踪影。”
“是啊。那会儿见常兄没寻到异样,我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也就没再提起此事。”徐振之话峰一转,“可今日汤先生一言,却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汤先生是个老江湖,无论见识还是阅历,皆远在我辈之上,他有意点出那句话,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许蝉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不由得秀眉一蹙:“这么说,咱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了?这福王一伙,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盯上又怎样?”薛鳄一攥拳头,关节咯咯作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索性就在这米脂等他们找上门,管他多少追兵,一并全歼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