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一生,也就只能在田林间做个怀才不遇的隐士,却不想,北来入闽的东海公,竟然在官原陪同下亲自登门拜访,令他极为惊讶,旅居在这漳州,可是听说了东海公种种荒唐事迹,却不想这么一个传说中荒淫无度的权贵,会行草庐纳贤之举。
而和东海公闲谈之时,这东海公思路之广阔见识之渊博更令他大为震动。
这世间,名士被人误解的多了,东海公,又哪里是外间传闻的样子?
此刻坐在堂下,陈致雍更是感慨,都说东海公荒废政事,从来不上衙,可不胡说八道吗?看,大病初愈,就早早来了厅堂。
另边厢,宋侗兴则不时看向官原,眼中隐隐有不忿的意味,他对这位表兄一再压制他出仕早就心怀不满,现今被东海公征辟,也下定决心,要做出个样子给表兄看。
官原并不理会他,和往日一样,沉静如水。
“好,难得人都来齐了,恰好本公病症渐轻,从今日起,诸位可再不许荒废政务了!”
东海公语重心长。
老郑、王林玕憋的直想吐血。
长史崔焯笑道:“是,下官等一定恪尽职守。”
6宁瞄了他一眼。
现今这些漳州官员的情形,心里多少有了轮廓。
别驾郑东升是个倔老头,虽然排上佐中第一位,但很多时候,只是被王林玕蛊惑,当枪用一般。
前任刺史留从愿的第一心腹,是这司马王林玕无疑,和自己对抗,幕后真正在策划实施的,便是这王林玕。
不过,若说城府最深,却是这长史崔焯无疑了。
“好,今日好似没什么需要合议之事,你们便各回厅房吧。”6宁挥了挥手。
看着众官员离去,6宁心知,真正的较量,刚刚开始。
留氏兄弟对自己不太了解,被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更雷霆霹雳般撤换了大批官员,现今,想来两兄弟开始真正认识自己了,接下来,想必会认真看待自己,至少,会将自己当作前前任刺史董思安一样的真正对手了吧?
自己病体“康复”,就应该去泉州拜会晋江王留从效,是去还是不去呢?
这两兄弟,有没有胆子直接在泉州动手暗杀自己?
虽然,自己并不在乎,就算泉州设下天罗地网,自己有了防备下,一个人还逃不掉么?
不过,永远不能让敌人掌握主动权,特工如此,官场争斗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兄弟,下一步,是不是就在等自己去泉州呢?
一边琢磨,一边翻看案上的公文。
这些公文,有清源军府下达的一些日常公文,称为符或帖,而多数,则是本州各曹的公文,都需要长官签押批复。
这些公文,多是留从愿离任后的积压。
6宁翻看了一会儿,随之便下如飞,挨个批复。
大小蜜桃见怪不怪,知道主人好似可以一目十行,平素主子养尊处优懒得理会琐事而已,真要处理公事,主人可是有故事传说中那凤雏先生之风,可日理万机。
偶尔从正堂前经过的胥吏,见状却是暗暗咋舌,这东海公,公文是这样乱涂乱画的吗?莫不是完全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判官?
第六十七章一力降十会
篱笆院,茅草屋,几只彩色羽毛的土鸡在院里踱步。
此处是北城城郊的村落,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从这里的小土丘上望过去,山麓典卫军营隐约可见。
6宁此时就在这篱笆院中,坐在木墩上,拿着缺角的陶碗喝水。
对面木墩上,一名脸上皱纹密如沟壑的老人有些不太舒服的半蹲半坐,虽然6宁穿得尚算朴素,但老者也看得出,这位带着十几个随从来找自己“讨口水”喝的少年郎,必然非富则贵。
少年郎的问题基本就是山麓旧军寨进驻的军爷,比如他们的“军需官”来和村民们做交易时和气不和气?有没有散兵游勇扰民等等。
老者初始也不知道少年郎所说的“军需官”是什么,少年郎旁侧一名随从解释了半天,老者才知道,就是前阵子来村里收购鸡蛋的自称“辎重仓头”的军爷。
老者心说那家伙凶是凶了点,但给的价钱尚算公道。
不过对这少年郎,自然是那家伙比较凶这一点,也隐瞒不提。
“这里的水也不错……”6宁咂巴着嘴,漳州城东南便是漳水河,不过典卫进驻后,在军营之畔,打了水井,此处村民也可去接水,算是受益了。以前城里的水井,这些村民一来离得远,二来进出城不太方便,所以很少用到。
不过最近水井已经不许村民们靠近,若是有村民去打水,由典卫们用自己水桶打好水,再倒入村民木桶,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投毒,这段时间,自然各方面都要防范严密一些。
从漳州粮仓到典卫军营的粮食,审查也极为严格。
“这都是托典卫军爷们的福,小的们才吃上了井水!”说起这事儿,老头露出感激之色,显然不是作伪。
6宁微微颔,站起身道:“走,去军营转转。”
跟在他身侧的四个人,是大小蜜桃、王敬轩和钱氏,其余八九名朴刀典卫,则在篱笆院外。
“钱医生,军营那边,清热解毒的汤料,就全靠你了。”6宁对钱氏笑着说。
钱氏穿着男装,现今很多贵妇出门都喜欢换男装,但钱氏不同,最近除了在家里,进出州衙,都是穿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