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倒觉得这不是什么难题,西洋火器之犀利越来越被咸丰以及一众大臣认可,其中成败关节不过是如何从京城要银子而已,而自己这点若也不需咸丰操心的话,那肯定会得到咸丰的支持。
叶昭早想好了,折子里只需说办火器营的银子可从洋商身上征收,而自己已经说服了西洋诸商人即可,也显得自己这个协办大臣干了件正经事。
到时要吴健彰直接从关税中给自己拨银子,不过自然不是真的跟洋人要银子办军务,而是在收取洋人关税时巧立名目,利用中西方译法不同将正常的某项税捐转成大清国文字中的“火器捐”,则这项税收就明目张胆成了自己的军费。
吴健彰等一众海关官员上欺下瞒中饱私囊那是轻车熟路,自己正经事儿吴健彰那还不办的漂漂亮亮的?现今上海海关税银收入可说是大清国的命脉,有吴健彰这个提款机坐镇海关,自己要银子却是得心应手,可比曾文正练湘军愁得到处乞讨甚至红了眼去勒索士绅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当然,这个弥天大谎自己也要圆一下,虽说大清国现在明白外事的极少,可难保不会有一天被人翻旧账,寻些日子,自己却是要召集洋商代表开个会,只需提一提此事,说了收取火器捐一项,但数目自然是极低的,又免了其它某项税捐,总之让洋商们觉得自己没吃亏就是。这样除非咸丰真下决心办自己,派出的钦差又是极精明极能与洋人沟通,海关又极配合,不然却是没人能真正搞清楚事由始末,更不会抓到自己的痛脚。
而火器营的编制多少要仿照西洋军制,自己折子里却绝对不可说我大清国军制落伍于世界,只说洋枪队令行禁止,却是夷人军制更能约束成军。
琢磨着折子里有没有遗漏什么,叶昭坐在堂上都有些出神。不过叶昭也知道,所谓火器营之类购买西方洋枪洋炮并不能改变这个国家什么,只是小节而已,真正要改变这个国家却是要从根源从思想上令国人觉醒。
正出神之际,阿布匆匆走进来,打千道:“托主子洪福,今日一早抓到了逃旗一年有余的人犯!”
叶昭就不觉有些好奇,所谓逃旗,即是私自离开旗城十里之外,而逃旗一年多?那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阿布又将一份文书呈上,禀道:“人犯神保,镶白旗人,已是第三次逃旗,按律当放黑龙江为奴!”
叶昭接过文书瞄了几眼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这家伙,挺有啊!第一次逃旗竟然是和汉人合伙经商,三个月后蚀了本,不得不回旗城受罚;第二次逃旗却是刚刚记军功晋升骁骑校之后,逃旗原因不明;第三次也就是这最后一次,不但和汉人一起经商,更娶了汉民之女为妻,可说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而该营佐领对之评价颇高,可不是,第二次逃旗前,他却是在水师营服役,只带了五十名甲兵就将横行珠江的水盗王王鼎端了老窝,更生擒了王鼎,贼五百余众鸟兽散,他也凭借军功晋升为骁骑校,谁知道没过多久又干起了老本行——逃旗。
“把人带进来。”叶昭来了兴致。
“带神保!”随着阿布尖嗓门的高喊,不一会儿,一名被五花大绑的汉子就被甲兵推了进来,倒和叶昭想象的不同,汉子身材并不高大,面相也清秀,只是眼神锐利,透着不服不忿的愤怒!
他浑身血污,显然受了鞭刑,在大堂上昂而立。
“大胆,还不跪下,求都统大人饶你狗命!”阿布对着神保低喝。
神保却仰着脑袋,紧紧抿着嘴唇,理也不理他。
“混账东西!叉他跪下!”阿布大怒,就做手势要甲兵按他跪于堂下。
叶昭就笑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把他的绑也解了!”
阿布一怔,忙道:“主子,人犯凶狠顽固,奴才还是在旁边伺候主子才放心。”
叶昭微笑道:“免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挟持上官,不过是逃旗嘛,又不是伤了人命的凶徒,怕什么?”
阿布犹豫着,但终究不敢不听叶昭言语,只得和甲兵一起帮神保松绑,低声在神保耳边道:“我告诉你,这可是郑亲王世子,你若敢无礼,整牛录必被连坐,你旗里总不会没有亲近好友!”
神保听了倒是微怔,不由得就正眼看向了叶昭。
阿布带甲兵走出去,侍立堂外,只要听得堂内动静不对,自然要马上冲进来护主。
叶昭打量着神保,就笑道:“你的长官都评价你文韬武略,你也累军功擢骁骑校,本是大好的前程,为何自甘堕落去做商人?”
神保抿着嘴,也不吱声,三次逃旗本就该放黑龙江为奴,又同汉女成亲,可不知道面前的亲王阿哥想怎么处置自己。
叶昭又笑道:“跟我说说你这奴才怎么想的,我或许就不治你妻女之罪!”虽说近年来实际上民间旗民之间通婚已经颇多先例,渐渐有屡禁不止的趋势,官府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真的追究,通婚者旗人也好,民人也好,都是要下大牢的。
神保心中一凛,刚刚他只想到自己的罪责,却忘了若上官追查,自己妻女必然受到株连,他终于开声了,嗓子有些嘶哑,“大、大人,标下一直隐瞒身份,实在和她们无干!”
叶昭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说道:“这话呢谁都会说,是真是假本官自会判断,你说说吧,为什么逃旗,咱旗城就容不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