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眼观鼻鼻观心,倒是难得的坐得有模有样,答道:“略有耳闻,谈不上造诣。”
“镇国将军倒很谦逊。”
叶昭前世时见过几本大清官员日记所载的西太后问答,知道这位西太后对外面情形倒颇多了解,不似东太后,只能问几句家常。
“西洋蛮夷,久必为我大清之祸,镇国将军现在就摸透了他们的性子,很好啊。”
叶昭忙道不敢,又道:“办夷务最怕流言蜚语,奴才时常为此忧虑。”
兰贵人似乎斟酌了一番,说道:“这些人明白这理的少。你替国家办这等事,将来这些人必有骂你的时候,你却要任劳任怨。”说完似乎就觉得自己一个贵人,老在政务上与人言谈,虽是与妹夫在家里私下闲聊,终究不妥,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蓉儿怎样?”
提到小家伙叶昭就笑:“她呀,除了不听话别的都好。”却是忘了身处何地,对面又是何人,张嘴又贫上了,说完才觉不对劲儿,但话已出口,却收不回来了。叶昭心里就叹息,虽然兰贵人是女人,可你也不能这么放松吧,这女人手腕多厉害旁人不知道,你这个穿越过来的家伙还不知道么?
黄幔后兰贵人却是好半天没吱声,想来做梦没想到叶昭有这么一答,却是不知道如何往下问了。
好久之后兰贵人才接着问:“怎样不听话?和你抢望远镜么?”
这次是轮到叶昭目瞪口呆,可是没想到蓉儿什么都跟她姐姐说,看起来姐妹感情竟然相当好。
呆了一会儿叶昭道:“针织女红,蓉儿抢了做,奴才怎么说都不听。”赶紧往回绕话,不知道蓉儿跟她姐姐说了什么,自己的二世祖形象,看来要在西太后眼里根深蒂固了。
显然又未想到叶昭有此一答,兰贵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倒宠她的紧。”
“宠老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叶昭说完心里苦笑,对面这位,可不是你朋友啊,以后她可说不定分分秒就想要你脑袋。可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深知面前女人日后的可怕吧,叶昭却偏偏不畏惧,下意识就想和她开几句玩笑,可能,这又是另一种心情上的不平静吧。
估摸着宫女太监听着这一句句问答也都有些傻眼,不过能站在这屋里,必然是兰贵人的心腹。
好一会儿后,兰贵人道:“你跪安吧。”顿了下,又加了句:“镇国将军非池中之物,倒也不必隐瞒真心,故作癫狂。”
叶昭一呆,额头就有些冒汗,有那么一刻,竟有被黄幔后这女人看穿的感觉,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是第一次,直觉的感到了危险。
第三十五章又要出京了
叶昭倒也没想到头天见到了兰贵人,第二天就被宣入宫见驾,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兰贵人吹的枕边风。
不说兰贵对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就说兰贵人目前的处境,虽然传出消息近日可能封嫔,也可能已经在帮咸丰帝看折子,但对于政事,她又岂敢在咸丰帝面前多嘴?又岂敢评议朝中人物?
养心殿西暖中室有雍正帝亲手书的“勤政亲贤”匾额,字体苍劲,令人观之即不禁悠然神往,而叶昭见到四字时思及大清国这位最勤政的皇帝,也不由得颇多感慨。
四壁琉璃窗,甚是明亮轩敞,东边一盘炕,设着文案卷桌,文房四宝俱全,堆着几摞尺许高的奏折文书,此次觐见自然无郑亲王在场,叶昭跪在黄袱跪垫上,一副忠缅可嘉的神态。
“满洲子弟里,你也算出色的了。”咸丰有些病怏怏的,声音倒是清朗。
单独被召见过两次,从上海刚回来有一次,成亲前有一次,叶昭现在面见圣颜倒也可以说驾轻就熟。
“奴才什么都不懂,奴才只是听主子的话,主子叫奴才干甚么,奴才就干甚么。”叶昭磕了几个头,说的情真意切。
“朕看了你的折子,你说西洋炮舰坚不可摧,要成立什么船务局?学习西洋技艺,多造些火轮船出来?”
其实叶昭自知道以现在大清国制,官办企业只有失败一途,将衙门办差的那股子习气用到企业中,贪污成风,冗员遍地,至于在技术上求求知就更无从谈起,要能成功倒是怪事,不过总要有个过程,总要有个因头。
不过前些天上的那道折子以现在的环境可谓大胆了。叶昭连连磕头,“奴才不懂什么,奴才只是去了趟上海,就整日间儿胡思乱想,想到的话不说给皇上听,奴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咸丰嘴角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敢说真话的越来越少了呢,你上这个折子是一片孝心,就算说错了,也没甚么。”
“是,是,皇上宽宏,奴才的胡言乱语,也只有皇上宽恤,才不与奴才计较。”叶昭又磕了几个头。
“你从上海回来,朕就一直琢磨着委你个差事,总不能一直在宫里闲置着,可倒巧,洋人又吵吵着要换约,还要吵到京师来。叶名琛不是个庸臣,可番外蛮夷,总归安抚不力。朕就想到了你,总要有人教化洋人的野性。”
叶昭凝神听着,不一言,涉及到叶名琛这位封疆重臣,咸丰驾前的红人,自也不好言。
咸丰又道:“朕就给你五口通商协办大臣身份,你到广州去,协助叶名琛办理夷务,你可愿意?”
叶昭忙磕头:“皇上,奴才不敢说能替皇上分忧,但必尽心尽力办差,不辱没祖宗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