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妹儿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要经过府衙官人的口就行,她可不想哪天在家里好好的吃饭,结果对门把瘫了的孙媚娘给抬过来扔她家门口!
当然,出了这桩事,对门的邻居是做不成了。
孙娘子倒是想来闹,可孙家老两口是明事理的,外孙女如今这样,明显就是自作自受,再是瘫了,人家也没有给她家负责任的道理。
一时想着自家还有一点积蓄,干脆关了铺子回乡下,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给女儿再找个人家生个孩子,这样的话,外孙女也算是有个依靠。
“所以您二老的意思,是将铺子卖给我家?”乔妹儿觉得自己可能是小人之心,虽对面的老两口年纪不小,可两家刚出了事,她是真的不敢放出太多信任,因而连茶水都没倒。
孙老丈瞧着面相很憨厚,道:“咱们这一片儿地价贵,我家出了这桩事,说实在话,也没脸再在你家跟前待着。这不,想带着一家子回乡下,左右乡下还有祖宅和几亩地,勤快一些也能糊口。因而想着能出这个钱的便只有你家了,不知乔娘子意下如何?若是银钱不凑手,我家可适当的减减价。”
腊八就在她旁边坐着,一听这话,便立刻接道:“话不能如此说,你家小娘子做了这种事,你们搬不搬的,与我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家并未曾逼迫你们搬走。”
一大把年纪的两个老人家过来说着近乎求情的话,说实在话,腊八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总是想着自己的,再是不好受,再是觉得孙家老两口人不错,他们也不能应承这个话。
若不然传不出去,就是他家小娘子不懂事做错了事,自家看不惯把人逼走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论这事出是否有因,结果就是孙家小娘子瘫痪在床。待时日一长,旁人可不会看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只会说你家娘子也未出什么大事,人家小娘子却瘫了,你们倒好将人挤走了之类的话。
这话还如何能听?
想到这里,他又道:“孙老丈还是找别家看一看罢,我家娘子没几个月便要生了,家中银钱用的多,怕是买不了你家的铺子。”
这就是个烂摊子,谁家接都不能是他家,否则日后的话会更难听,说他家贪图人家铺子,故意设计把人挤兑走了。
腊八见识过人性,从来都喜欢先将事情想到最坏的那一面,瞧着自个儿家是否能承受了,才会去考虑其他。
孙老丈一听,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白苍苍的,用手背抹了眼睛,叹口气,“打搅你家了。”
然后搀扶着老妻的手,蹒跚着往外去。
人走之后,乔妹儿就叹了口气:“这娘俩还不如不回来呢!”
不回来,老两口安安生生的卖杂货,有个什么不方便的,街坊也能搭把手。
现在……如果老两口不在意,那其实也还行的,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品行。只是人都有所偏向,那是亲闺女和亲外孙女,老两口卖铺子,想也知道是为了这娘俩的名声,才不得不避到乡下去的。
腊八抿抿嘴:“娘子可是生我的气了?我方才做你的主了。”
乔妹儿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生你的气作甚?咱们就是普通人家,经不起任何大的风险。孙老丈夫妻是好的咱们都知道,可他家女儿和外孙女儿咱家实在是沾惹不起。我有许大夫,有你们,往后还有孩子,如何敢乱自己的善心?”
“再说了,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时日长了,总会生出怨怼。”
说是这么说,可回头孙家卖了铺子,一家子收拾行李往乡下去的时候,街坊们都送了送,乔妹儿到底也叫了腊八,将孙家当初赔偿自己的那一贯钱又送了过去。
当然,腊八想得比较多,当着众人的面将钱拿了出来,免得孙家母女若是心狠干出了什么事儿再赖过来,“老丈走好,这是我家娘子让我送过来的……”
话没说完,驴车帐内传来孙媚娘的利声尖叫:“要你们假好心!要真是那么心善,为何不多给一些银钱将我治好!”
“没人性的贱坯子!将我害成这般模样还假惺惺的,指不定抹了毒!”
果然!
腊八脸色一暗,倒是常有来往的鱼肆娘子又掏了一两散碎银子出来,直接放在了孙老丈的手中:“您拿好,我来换上一换。”
腊八笑笑,将一贯钱放到鱼肆娘子的手上:“这个重,娘子拿好。”
孙老丈两口子尴尬的不行,不愿要这个钱,鱼肆娘子就低声道:“老丈,人老了多为自个儿想想!铺子是您两老一辈子挣的,人都有老的时候,爱护家人的心咱们都能理解,可您家老妈妈腰腿都快使唤不动了,您也不想她日后连寻个人烧个热水的使唤钱都没有罢?”
孙老丈老泪纵横,拱手行礼:“谢谢各位街坊了!”
而后带着老妻上了驴车,自始自终,孙娘子都没露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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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出,乔家这边到底受了些非议。
人都有怜弱的心思,乔妹儿也没什么失落的,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她还是有的。
毕竟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就是个普通人,真的没什么法子。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她也不用愁这些,因着天儿冷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让她再来回的跑。
可这越往后头,月份就越大,她便是想跑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