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松道:“一个星期才这么吃一顿,没事,我这个月的津贴马上就下来了,够咱们吃的。”
说完,他又去盛了一碗饭:“鱼你先别买,等我有时间,去河里看看,应该能打条鱼上来。”
余桃想了想,道:“行,鱼的事就交给你了。”
吃完饭让孩子们洗漱后,刘青松把大妞和二娃赶去睡觉,他给三娃脱了衣服塞进被子里,见余桃一边洗脚一边愣。
刘青松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有心事?”
“这么明显啊?”余桃回过神。
“嗯。”
余桃不知道该怎么跟刘青松说,她想想叹道,“我有件事情,一直在考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刘青松见余桃脸上纠结,担心出了什么事,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有事你就跟我说说,你解决不了还有我呢。”
余桃见他这样,笑看他一眼:“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下午,孙嫂子找我说,她想让我给她当助手。”
“助手?”刘青松表情疑惑,“孙嫂子干什么找你当助手啊,什么助手。”
余桃道:“上个月跟李爱丽吵了一架,闹得不是挺大的吗?孙嫂子就说,要组织军嫂上思想课。都过去那么久,我都忘记这事了,没想到她今天找来,让我给她当助手,帮忙监督大家,做好表率。”
余桃又把孙秀娥看中她的原因,跟刘青松说了。
“嫂子说,我算是妇委的临时工,没有编制,不过每个月有十块八毛钱的工资。”余桃说着,就笑了起来。
刘青松就着她洗剩的水洗脚,笑道:“就十块八毛钱啊?”
余桃听见他嘴巴里的漫不经心,瞪着他道:“十块八毛钱咋了,那也是钱!也能给孩子多添两件衣裳!”
“刘青松,你是不是飘了,大哥大嫂在老家累死累活,换算下来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
见余桃恼了,刘青松举举手:“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净会给我扣罪名啊?”
余桃低下头,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她干咳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孙嫂子让我跟你商量一下,你同意我去吗?”
说完,余桃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刘青松用毛巾擦了檫脚,嘴上说道:“我是不介意你去,军区妇委每天调节的都是军嫂之间鸡毛蒜皮的事,谁家跟谁吵架了,谁借了谁一个针头没还了,成天扯皮个没完,你这个性子去了尽受气。”
“说是助手,不也是临时工啊,没事还要给人端端水,打扫打扫卫生。”刘青松道,“明天我就去问问嫂子,干嘛给你找这样的活啊。你的确是农村出来的,是童养媳,又识字,这些不假。
“可是阿桃,你要明白标杆在另一方面就是个靶子,你有一点做的不好,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的毛病瞧。”
“咱么军区的那些家属,哪个不厉害啊,现在是农村来的和城市里来的军嫂别苗头,等你去了,他们的枪头肯定对准你,你信不信?”
刘青松剥丝抽茧,一下子把这里面的关系看清楚了。
余桃听他这样说,心中一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落寞下来。
刘青松说的也没错,余桃只要答应下来,就等于跟孙秀娥站在一起去管理那些军嫂,孙秀娥是师长夫人,本身又从革命中走出来,是个有本事的人。
家属院里的人服她,可那些人又凭什么服从余桃的管理啊?
论身份,余桃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不比谁高贵,论学识,她又哪来的脸跟那些城里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比?
“你这意思是,这份工作我不能做了?”余桃难受的笑笑。
“怎么,你想干啊?”刘青松坐在余桃身边问道。
他见余桃表情难过,用手捏捏她的脸:“你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想着出去工作啊,你在家里照顾好我和孩子们就行了,我每个月的津贴不够咱们过的?那十块八毛钱的活咱么不做也不影响家里的生活。”
刘青松是个团长,在61年,每个月能拿到的津贴是145元,还不包括部队里的补贴和他出任务时的补助。除去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还有刘青松资助的四个战友孩子的二十块钱,每个月剩余的钱已经能让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富足。
可是听到刘青松这些话,余桃心中却一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酸了。
余桃抬起头,语气平静的对刘青松说道:“是够,可是我不想总是伸着手朝你要钱。”
两人目光相对,昏黄的白炽灯下,刘青松将余桃微红的眼眶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愣,心中闷,闷得难受。
刘青松不明白余桃为什么会难过。
“我挣得钱本来就是给你们花的。”刘青松凝视着余桃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是我的妻子孩子,我养你们天经地义,你怎么是手心朝上找我要钱呢?”
在刘青松朴素的认知里,他生于世,娶了余桃,又生了三个孩子,父母妻儿就是他身上割舍不掉的存在,作为一个男人,先承担起来的就是“责任”二字,他挣的钱就是给余桃的,他们是一家人。
夫妻夫妻,彼此相伴,又分什么你我。
刘青松不明白,余桃从小在别人家当丫鬟,豆蔻之年父母双亡,被刘大恭带回刘家当童养媳后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