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坏,他们也是八九岁的孩子,看到他们这样,余桃心里听见他们欺辱其他孩子的那一点微弱怨气也暂时平息。
余桃说着,从地上拉王向前。
王向前红着眼睛,甩开余桃的胳膊,道:“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这句话,他从地上爬起来,仇恨地看着王勇和李爱丽,带着哭腔质问道:“你只会打我和向进,你是我爸吗?你只会跟我爸哭,只会跟我爸抱怨我们不听话,你是我妈吗?我和弟弟刚来家属院被其他人欺负,被他们逼着学狗叫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出去替我出头啊!你们不想要我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爸妈呢!”
说完这些话,王向前推开众人,就冲了出去。
“哥!哥!呜呜!”
比王向前小一岁的王向进,看见哥哥丢下他跑走,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手里的泥巴就往王勇和李爱丽身上扔。
“我们又没做错,是妈说洪和杨秋草妈总是笑话她,我和哥哥才找洪和杨秋草报仇!”
“是妈不让我们和他们玩,妈还说他们脏兮兮的,身上都是虱子。”
“是妈不让我们吃她们送的东西,说她们手指甲里都是黑泥巴,一点也不卫生。”
“是妈说她们封建,是文盲,生了一群小文盲,只生不管养。”
王向进呜呜地哽咽着,八岁的孩子还是把话说全了,他带着报复的心里冲着王勇吼道:“你每天只会护着我妈,我妈一告状,你就打我和哥哥,我讨厌你们,我也不想要你们这样的爸妈!”
王向进说完,也冲出人群,跟着他哥哥的脚步跑了。
围观的军嫂们听了王向进这孩子的话,都静默了,心里五味陈杂。
许多军嫂都是从农村里来的,这个年头,吃都吃不饱了,孩子还一个接着一个生,每天为了填饱肚子,什么活都干,真是从早忙到晚,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在基本物质条件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讲卫生,讲文明,这些话对于大家来说,就是个笑话。
你要是真当着人的面指出来谁手指甲黑,人家指不定当你是个傻子。
孩子的话里,李爱丽挑剔那些她看不惯的习惯,在场的军嫂,多多少少都有。
“俺身上可没有虱子,俺也是天天洗脸洗脚的。”
“瞎矫情,她家里要是没请保姆,让李爱丽天天围着灶台孩子转,我看她手指甲不黑。”
“怪不得俺给他们家送菜饼,李爱丽皮笑肉不笑的,原来是嫌弃俺。”
被俩孩子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说不想要他们这样的爸妈,还被亲儿子当众揭短,被大家指着议论,王勇和李爱丽脸上都挂不住。
“都怪你,只会打孩子!”李爱丽看着俩孩子跑走埋怨道。
王勇动动嘴巴:“我是他们老子,还不能打他们了?”
没等李爱丽说话,看着李爱丽那张脸,李招娣忍不住讥笑着道:“听听孩子怎么说的,俺说了!李爱丽就是看不起咱们乡下来的人,现在她儿子都这么说了,你们总该信了吧!”
在场的这么多人,这个时候大概只有李招娣最痛快了,尤其是看到李爱丽这个眼睛长到头顶上,总是卖弄风sao,勾引人的小biao子当着大家的面,被自己亲儿子撕掉她脸上那张皮。
若不是场合不对,李招娣都想捂着嘴巴笑了。
王勇听了这话,脸色黑,他不舍得怪自己的娇妻,一脸怒气地看着李招娣:“李嫂子,爱丽只是在生活习惯上跟你们不一样,怎么就扯到看不起乡下来的军嫂这个上头了?杨和平呢,你让他出来,我倒要问问,这些话是不是他教你的。”
听到王勇喊自己丈夫的名字,李招娣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醒了过来,不敢再得意了。
王勇是她丈夫的直属上司,李招娣跟徐红果一样,不知道军队咋晋升的。
可是她跟徐红果的心理一样,因为自己男人,李招娣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丈夫的上司王勇,还要讨好他们。
李招娣缩着头,不敢再开口。
余桃见王勇还在这里纠结生活习惯的问题,忍不住道:“王团长,现在不是追究李嫂子说什么话的时候,而是去追孩子,俩孩子都跑了一会儿了,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李老师是不是看不起农民,这个问题不是王团长你来下定义,而是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军嫂判断。今天会生这件事情,归根究底,问题还是在你们当父母的身上,若不是李老师对乡下来的军嫂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并且把这些成见带到孩子们身上,我想也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生。”
徐红果怕担责,也在一边附和道:“余嫂子说的对,王团长,两个孩子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孩子找回来,要是真有个好歹,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招娣从徐红果后面伸出一个头:“就是,你光逮着俺火干啥?”
王勇结舌,他现在一边担心两个孩子,一边又担心李招娣这张嘴巴,什么荤素不忌就往外面说,真把李爱丽出身资本家,还看不起农村人这个罪名扣到他们一家人头上,那就完了。
王勇正纠结着,余桃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柔和的女音:“青松妻子说的对,王勇,你先去把孩子找回来,这里我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