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三心里的弯弯绕绕本来就多,平日里上工干活时候,他多少还能转移转移注意力,但如今他两只胳膊断了,不能去上工,每天大把大把时间瞎琢磨,眼瞅着大哥家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再看看二哥家好像也还不错,再想想自己家现在只能坐吃山空,林老三煎熬地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
这几天二房家妙妙丢了,大家伙都急的了不得,连朱芳草私下和他说起来都掉眼泪,林老三表面上担忧,其实心里头竟然诡异地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以及几分慰贴。
倒霉的不光是他们一家,他心里头就舒服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失踪的林妙妙竟然被找回来了,不但被找回来了,还和土地公牵扯上了关系,这一下他们家在槐树生产队的地位也蹭蹭窜上去不少,林老三一合计,好家伙,合着分家后就只有他们一家越过越倒霉,他的心态就开始崩了。
林大成弄回来的这两本书可以说是压垮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样是应该养家的男人,同样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亲兄弟,凭啥你们家分家以后就能过得这么好?刚吃了两天兔子肉,今天又弄回来两本书的。
林老三越想越觉得心理不平衡,就林木林苟兄弟俩那脑子不会转弯的样儿也配看书?他们家爱宝这么聪明,这书应该归爱宝才是,其实他真的更想把这两本书给偷到自己家来,但是大家伙都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头,就这么大小的地方,就算他把这两本书偷偷拿回来了,到时候进来一搜也能搜出来,自己家闺女没有他们兄弟俩却有,林老三索性就狠了狠心,把这两本书塞到了灶膛里。
他闺女看不成,旁人也应该看不成才是,这样才叫一个公平。
带着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心思,林老三等着到了下午收工时候。
为了追上之前耽误的进度,不管是林山海还是朱芳草都拼了老命,累的胳膊腿儿都不想挪动,更没心思分开做各家的晚饭,婆媳三商量今晚一起张罗做晚饭,这婆媳三之前一起做了许多年的饭,骤然分开了,默契也还在,三个女人进到伙房里,很快厨房里就出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声。
燕秋往锅里擦了一点油花,把切成丝的土豆放进去炒,张红绣架起另一口锅煮玉米面糊糊,朱芳草蹲在地上使劲儿往灶膛里添柴火,鼓起两个腮帮子使劲儿往吹火筒里面吹,灶膛里的火烧的旺旺的,玉米面糊糊也咕咚咕咚地煮着,土豆丝儿在爆炒下逐渐变柔软,男人们在院子里劈明天要用的木柴,乡间的生活除了鸡毛蒜皮,总也有温馨的时候。
渐渐地饭菜的香味儿开始出来了,这时候家里除爱宝外的孩子们仿佛闻着味似的踩着点回来了,闻到伙房里面的香气,林苟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他今儿早上趁着自家亲娘早起做早饭顺手往灶膛里塞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小土豆。
“等下!我扒拉出来咱们分着吃!”
说着他就去拿烧火棍,朱芳草生怕他毛手毛脚把自己升起来的火给弄灭了,赶紧把烧火棍拿远了些:“你可别把火给弄灭了啊,弄灭了大家伙又得等好半天才能吃饭了。”
“知道知道,三婶快点把棍子给我,再过会儿我那地豆就要烤焦了。”
朱芳草往灶膛里瞅一眼,觉得自己今儿火生的挺好,挺旺的,应该能抗住这些小打小闹,就往旁边挪了挪,把烧火棍儿递给了林苟,林苟拿着烧火棍美滋滋扒拉,扒拉了几下,感觉烧火棍那头传来了一些重量,赶紧往外面扒拉,原本以为应该是自己的土豆,这一扒拉出来才现,不对。
这好像是本烧了一大半儿的书。
残留的部分勉强还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正是他爹昨天刚给他们带回来的其中一本。
林苟顿时就急了,也顾不上注意灶火了,拿着烧火棍儿一通乱翻,把另一本烧了大半的书也给翻了出来,手忙脚乱扑灭书页上的火苗,气的嗷一嗓子就哭出来。
“哥!爸给咱们弄回来的书被烧了!”
林木本来还美滋滋等着烤得黄灿灿的小土豆呢,听到这么一声,也急眼了,连忙冲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林苟手里那黑了吧唧的书本残片,气的咬牙切齿:“谁干的?!”
“火是三婶生的!”林苟哪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但他觉得三婶特别有嫌疑,她是今天负责生火的,而且刚才还想阻拦自己拿烧火棍,她最有嫌疑,“三婶刚才还不让我拿烧火棍呢!”
朱芳草瞠目结舌,连连喊冤:“我今儿一天都在地里面劳作,回家后分到了这活计就来生的火,哪里能料到灶膛里面放着这东西?娘,大嫂,咱们三负责的土地可都在一块,你俩都能给我作证明的是吧?”
“老三媳妇说的没错。”燕秋不是特别待见朱芳草,可三儿媳妇说的没错,她今儿压根就没回过家,她们俩是一个小组的,朱芳草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今儿这事不可能是她做的。
朱芳草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
张红绣也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朱芳草的手,这两本书是自家男人昨天刚带回来的,她都还没舍得翻一翻呢,就烧成了这样,她也心疼的很,但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她问自家的两个儿子:“这两本书怎么会在灶膛里头?是不是你们不想学习把书藏进去的?想着把这两本书烧了,你们就不用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