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与他睡一张床,便不用睡。她要查东宫的账目,便查得到。她要罢官、训人、整顿东宫,他都由着她。在宫人们眼里,皇太子对太子妃很是宠溺,甚至可以说是放纵了。
姜葵对谢无恙的印象渐渐从“也许心怀不轨”转变成了“大约真的抱病”。
所以,那日她落水时,他真是路过?东宫与通化门的距离不远,也许他确实是恰好经过,听见了声音。而那夜秋日宴后,他确实是在船里喝茶……虽然她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爱好如此奇特,喜欢在大半夜喝茶。
等下,祝子安似乎也有这个爱好。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对比谢无恙和祝子安。
祝子安洒脱不羁,谢无恙温文尔雅。祝子安爱笑,谢无恙几乎不笑。祝子安说话爽朗,谢无恙的声线清冽。除了那日受伤,祝子安从不在她面前咳嗽,而谢无恙时刻都咳得厉害。
两人连身上的味道都很不一样。她喜欢祝子安身上淡淡的梅花香,而谢无恙衣袍上的檀香味让她有些昏沉。
尽管两人一点也不像,可是她还是隐约觉得两人在某处相似。
是什么呢?
一边琢磨着,姜葵一边穿过长长的回廊,在偏殿附近转了一圈,现了一扇乌木小门。这是一道侧门。门没有锁,半掩着,从里面流出蒸腾的白雾,含着浓烈的草药气。
姜葵悄然挤进了门里,步入雾气缭绕的偏殿内。
殿内水声潺潺,奔涌的白雾模糊了视线。雾气是从一方药池里散出来的,出水口还在汩汩地流淌着热水。素闻皇太子多病,这里大约是他治病的地方,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姜葵赤足走在乌木地板上,一路经过一张竹木屏风、几个竹编蒲团、一张紫檀木案几、成堆的书卷和一排小叶紫檀架。架上挂着几支形制不同的毛,其中有的尖还是湿润的,大约是昨日才用过。
她走到药池旁边的一座博古架前,忽地现最顶上的一层架子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红漆木盒子,精致的木纹布满盒盖,样式看着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七夕那日曲江相看时,她送出去的卜巧盒。
谢无恙居然收起来了。
姜葵在收到谢无恙的婚书时曾想过,那只卜巧盒是不是出了差错,里面没有放什么可怖的昆虫,而是真的放了一只蜘蛛,以至于谢无恙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心悦于他。
此刻对着这只红漆木盒子,她好奇地探出手去,想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身后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夫人。”
寂静之中乍起一个声音,惊得姜葵心里一跳。她近乎出于本能地出手,转身一把掐住对方的衣领。身后的人被她推了半步,恰好踩在水池边,足下一滑。
谢无恙一个踩空,姜葵的力也落空了,整个人被他带着往下倒。
两人一齐跌落了下去。
哗啦啦一阵水响,明亮的水花泼溅在池中。她跌倒在他的身上,半个身子压在他的胸口,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还抵在他的咽喉上。
她哼了一声,在他身上扬起脸。淋湿了的亵衣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水珠子从她的间滑落,一粒一粒地溅在他的脸上,炸起一串雪亮的小水花。
水很浅,没过他的耳廓,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只余下陡然的安静。他下意识地抬眸,与上方的她对视,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微微一颤,滑落下去。
缭绕而上的白雾里,氤氲的水汽沾湿了两人的呼吸。
气氛有一瞬间的暧昧旖旎。
谢无恙望着她。他的眼眸在朦胧的水雾中显得润泽,恍若清水流淌过的琉璃,倒映着她的脸庞,以及零零落落的微光。
他温顺地说:“夫人,是我。”
身上的少女别过头,咬了下唇,狠狠道:“好啊谢无恙。你躲了我一整日,我总算逮到你了。本宫现下就在这里审你。”
谢无恙在她身下叹了口气:“夫人请审。”
姜葵干脆利落地坐在他身上,拢了拢沾水的长,两指并作一指,抬起他的下巴,冷冷直视他的眼睛。她挑了一个最切近的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养病。”谢无恙回答。
水池里腾腾地冒着草药的气味,证明着他的话不是谎言。
“你真是常年生病?”姜葵挑眉,“宫城里传言说你……”
“嗯。”谢无恙微微颔,“活不过弱冠。”
他承认得过分坦然,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姜葵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平静,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应当没有骗她。
宫城里关于皇太子体弱的传言纷纷扬扬,始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多年以来,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抱病,有人怀疑他是扮猪吃虎。此刻这段传闻落定,姜葵忽又有种不真实感……以及莫名的伤感。
“真的么?”她低声问,抵住他的那只手放松了一分。
“真的。”谢无恙垂了一下眼眸,又抬起来看她,“没什么。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只是很多人不信。”
“你……还有多久?”这个问题显得很残忍,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
“两年。细算的话,不到一年半。”他低低地答完,似是为了缓和气氛,又补充道,“没什么。等我不在了,遗产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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