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尔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还有心思挑食,只顾大快朵颐。
下了戏的刘导又恢复和颜悦色的模样,还能跟她说笑:“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很少有女孩子第一次在我手下拍戏不哭的。”
大导演主动活跃气氛,钟尔哪能不配合,她把饭盒遮到自己眼前,也开玩笑:“刘导,你别安慰我,安慰我我可真的会哭。”
“哈哈。”刘导爽朗一笑,“咱们戏归戏,生活归生活,我对电影的态度就是吹毛求疵,你习惯就好。”
钟尔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刘导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敢有怨言。”
“啊,不是。”刘导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我现在安慰你,但是一会你拍不好,我照样骂你。”
钟尔:“……”
看她一脸惊恐,刘导乐了:“接下去的戏你应该还是比较拿手的,年轻男孩女孩谈恋爱,而且是和听廊的对手戏,是你的拿手好戏吧?我们争取十二点前收工,怎么样?”
钟尔猛点头,快解决晚饭,又经过简单的补妆和休息,期间一直在看剧本,争取下一场戏能够尽快进入状态。
机器和各组人员到位,许听廊也从休息室出来,进到片场。
他是束戴冠,黑衣红袍的形象,《白相离》的造型师团队在国内数一数二,最擅长根据演员的气场和长相量身定做,扬长避短,这一套造型将他五官和身形方面的优势放到最大,衬得他气场全开,贵不可挡。
拍摄前,两人有一段沟通和试戏的时间。
钟尔这会筋疲力竭,没那么多心思分给情情爱爱,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回去睡觉,沟通和试戏的片段进行得很顺利,如刘导所说,比起白天的打打杀杀、上山下海,晚上谈谈恋爱的戏份简直是小儿科。
一直到今晚的重头戏,吻戏。
许听廊掰着她的肩,偏头凑近,在两拳之外停下。
明知还在试戏阶段,他不可能亲过来,但钟尔还是没忍住往后仰了仰脑袋。
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抗拒,因为她想到了昨晚。
在情迷意乱的时刻,都不能得到的他的吻,今天借着演戏却能轻易实现。
这让她觉得更加讽刺。
许听廊没错过她细微的躲避动作,他没有理会,维持着这个姿势,开口询问刘导的意见:“这样可以吗?”
不止是刘导。这场吻戏力求唯美,一群人都围在四周帮忙做参考。
“给妮多垫个脚凳吧要不。”
“妮多先试试把头仰高些。”
“听廊再凑近点。”
“光就从这个角度打!两个人鼻子错落的角度绝了。”
钟尔垂眸,尽量忽视许听廊的存在,他近在咫尺的脸在她眼前时不时晃动,睫毛,鼻梁的阴影投落到她脸上,两人呼出的白气交织着混在一起,难分你我。
她的视线不断失焦又聚焦,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怕是很难过心里这关,拍不好这场吻戏。
选好角度,机位,打光,姿势……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打板,钟尔和许听廊在本片中的第一场对手戏正式开拍。
刘导依然是狂暴的刘导,一喊“卡”就跳着脚指着鼻子骂人,比白天没好到哪里去,连许听廊都挨了两句训。
钟尔稍稍放点心,看来她也没差到那种程度,刘导对所有人都这样,要不是江蒙前辈身体不好,指不定也要挨批。
某次中断过后,许听廊淡淡对她说了句:“演刘导的戏,你要学会无视他的愤怒。”
钟尔顿了下:“哦。”
她不会自作多情,她知道许听廊只是想快点拍完戏而已。
一场戏分为四幕,前三幕都还算顺利,都是些情侣间的小打小闹,许听廊一旦进入角色,眼底的爱意足以以假乱真。
这么被他看着,她恍惚间真的觉得他是爱她的。
她走进张银翎的世界,切实感受到张银翎面对第一次喜欢的人的时候,那种羞涩、不知所措,和到快要爆炸的甜蜜,在胸腔内狂跳不已,随时都会磅礴喷涌。
直到许听廊偏头吻过来,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嘴唇之上,温柔地辗转。她所有的情绪戛然中断,张银翎的灵魂从她的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回到钟尔的位置,得到一个她在八年前就想得到的吻。
可许听廊吻的不是钟尔。
她僵成一座冥像,一时忘了自己在哪,更忘了如何回应,只剩下将他推开的冲动。
许听廊感受到她的不配合,停下亲吻的动作,他退开的同时,刘导怒不可遏的吼声也从扩音筒里炸开:“卡!卡!钟尔,你怎么回事?!你什么呆,我让你演的是木头吗?你到底能不能找到状态,不能趁早滚蛋!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战战兢兢的化妆师围过来,给钟尔补妆,整理头,许听廊那边则抽了湿巾,用力摁两下嘴角,湿巾上一抹红色,从她那里沾来的。
他随手将湿巾团成团,丢给小袁,而后抱臂看她。
钟尔的脸在夜色里冻得苍白,她敛着眸,很温顺地任凭刘导火。
经过短暂的修整,第二次开拍。
这一次,许听廊亲过来之前十秒钟,钟尔就已经开始为吻戏做准备,越等越心焦,等他真的亲过来,她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吓了一跳。
两人的嘴唇相触的一瞬间许听廊就知道这场又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