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男人们就不会说什么“这是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们女人不要管”的屁话了。
他们会舔着脸语重心长的给女人洗脑,告诉她这是为家庭和睦做贡献,必须要这么做,所以你去吧。
陈生是个没文化的人,骨子里承袭了陈家人最根本的基因,那是对“正确理论”的不屑一顾。
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就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以随意支配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
成员必须听他的,不听就是忤逆、不孝,就是冷血无情,不顾及兄弟姐妹,故意让家庭不和睦。
虽然奇怪他这样的思想是怎么来的,但事实就是这样,王月桂但凡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妇女,都不会这么受制于人,也不会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
哪怕现在陈生的本性显露无疑,让人觉得无力又恶心,王月桂也没萌生过离婚的想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他们这代人的观念,哪怕嫁了赌徒酒鬼,成天毒打辱骂自己,男的就算不是人,是畜生,她们也不会离婚。
对比被打被骂,离了婚被人指指点点才是最让这代人接受不了的存在。
王月桂不是不生气,她对陈生同样失望,但她没得选择了,这是她丈夫,是她要依赖一生的男人。
无论是个什么德行都得忍着,但她不会示弱,不能在陈吉和陈清面前大呼小叫,她还是能对着陈生骂起来的。
“我管不着?陈生你可别忘了,当年是谁花言巧语把我的私房钱哄骗出来给你那些弟弟妹妹上学的!现在人家翅膀硬了,不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都骑到头上来要分家了!你现在跟我说没关系?陈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个家为什么过成现在这样,你心里没数吗!”
夫妻俩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陈生在外面务工,两人聚少离多,矛盾也不显。
但现在陈生废在家里,又行动不便,吃喝拉撒的都要人伺候,脾气又不好。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欠了一屁股债,心中烦闷的陈生就把气撒到王月桂身上,三天两头吵架,现在又吵起来也不稀奇。
见王月桂又提及过去的事情,陈生的脸色就很难看,这是他的把柄,一辈子都要被王月桂抓在手里。
越是这样,陈生心里的气就越是不顺,他认为那钱本该就是王月桂出,因为王月桂是大嫂。
后来陈吉和陈清也考上了大学,那个年代在农村能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不知道多风光,王月桂怎么就不知道好歹!
陈生心里气不顺,就把心中的这些想法吼了出来,王月桂都震惊到忘了回嘴,什么叫她就应该拿这钱?!
本来躲在房间懒得掺和的陈文松实在听不下去了,打开门气冲冲的跑出来朝陈生喊道——
“去你妈的应该!有本事你自己拿钱啊!那是我妈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要分家就分,谁稀罕你们家这点地,分了说不定还能好一点!以后谁也别说欠谁的,要说欠那也是他们欠我们家的!这些年从我们家里拿走的东西还少吗!他们给过一分钱吗,别以为我们小就不知道,你过去骗我妈拿了多少钱补贴给他们!你要是不清楚的话就让妈算给你听!让你自己知道知道,到底谁要给谁还钱!”
陈文松能知道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利益瓜葛,完全得归功给王月桂那张嘴——
她喜欢四处跟人聊家常、扯八卦,又爱跟自己儿女说这个家过去的事情。
所以陈文松他们几个都知道,当年叔叔还有姑姑,包括爷爷奶奶在内,到底欠了王月桂什么。
是,现在这些人不会认这账,除了陈吉还念着王月桂的好,其他人早不把王月桂当回事了。
王月桂势单力薄,儿女都不争气,谁还能给她撑腰呢,指望陈生吗?那也是痴人说梦,一点也不现实。
但凡陈生像个男人,这个家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被老婆指责,现在还要被小儿子骂,陈生的脸涨得紫红,难看死了,但他又不敢真和陈文松对上。
陈文松现在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一身腱子肉,平时比较沉默,但飙的时候陈生也怕。
陈生脸色虽然难看,气也不顺,但却不敢吭声,恨恨的把头转到一边去。
这场家庭争吵从吃晚饭开始,持续到黄金剧场播放电视剧,如果陈文松没有出来吼一顿,估计王月桂和陈生还要吵。
终于安静之后,陈文松又回到自己房间,戴上耳机听歌,实在烦死家里的事情了。
还留在外面客厅的王月桂也不说了,一会之后就把电视关了回房间哄孩子睡觉。
独留陈生一个人在门口坐着,谁也没管他。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存在,陈生无疑都是失败的,但他自己并没有这种自觉。
他蛮不讲理的认为是王月桂把孩子教坏了,总是把过去的事情拿出来说,把孩子也教得爱斤斤计较,跟叔叔们生分。
陈生这种接近奇葩的思想真的不知道是怎么衍生出来的,去看陈老头的所作所为,也没陈生这么“大公无私”。
吵了一架,但也没能起到作用,第二天陈清他们就回来继续谈分家的事情,陈吉原本不想回来,但又担心出事,就跟着一块回了。
到了老屋,陈吉也不跟陈清他们坐一块,自己去厨房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在走廊那里,跟在天井下面洗菜的陈文松小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