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看见头顶有一道火光划过,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睛明明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怎么会有光亮?她张开嘴,朝着头顶的方向喊:“救……人……”
嗓音嘶哑低黯,喉咙疼得像火灼,早在迷路在山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竭力唤过人来,这会子又伤又冻,连一丝力气也无,那点光亮在眼前匆匆一晃,转瞬即逝。
她不会已经虚弱到,神志失常了吧?她自嘲地摇摇头,手撑着树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脚下不是石块就是坚冰,边跌撞边打滑,突然一时不察,脚掌被两块石头夹住,踝骨传来钻心的痛楚。
她跌坐在地上,挽起裙摆解开缠袜的丝带瞧自己的脚踝,摸到一手湿润的血液。
疼,冷,困,饿,走了不知多久,跌了不知多少次,眼睛越来越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撒开手里的树枝,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雪花纷纷洒洒,落在她秀美的脸上。
这一瞬好像连疼和冷也觉不出了。
她颤动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孙向月怎么办啊,留在那个黑漆漆的洞里,若是醒来,会不会害怕?她头上伤得那样重,还能撑多久呢?
而她自己,又能撑多久?
怎么来找她的人还没有到?
她会死在这里吗?
鲜衣怒马,恣意快活了十六年,她就要去见他了吗?
见到她,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高兴吗?
活着的时候没能相守,死后,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吧?
翟哥哥,你欢喜吗?
嫣儿就要来找你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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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赵珩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连张珏也失去了与他寒暄的兴致。
二人背手立在那儿,即便裘皮裹身篝火相烘,且一直不安地走来走去,仍是冻得四肢都僵了。
赵珩眉头染了一层霜,几次拒绝了属下让他退回庄上等消息的提议。张珏也是心乱如麻,他不敢想象赵嫣此刻是什么情形,怕亲卫传回来的消息是噩耗,又怕半点消息都探不到。
孙家也广派人手在搜山,多拖延一刻,山里失踪的两人就多一分危险。
程寂已经甩开队伍,远远走在最前方。他们这条路最难行,虽然手里拄着杖,可还是几番跌倒,膝盖上小腿上全是伤。火把熄灭,行路全靠雪面反射的那点微光,前望回顾,数不清的山石和窄道,偶见几棵被风雪折倒的枯树。
树都如此,何况那样娇美荏弱的人……
他心里空落落的,并无他人那般无数杂念。他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找到她,把她找回来。
冷风卷着雪片,扑簌簌地从头顶落下来。他呛了一大口风,撑着一旁的枯树剧烈咳嗽起来。
手掌边缘触到一块软软的东西,侧目看去,见是一片殷红的布条。
布条打了死结,系在两枝树桠之间。
他顿住身型,眸中陡然迸出几点星亮。
他大步地跨过石块,一面急奔,一面左右四顾。
“……”启唇想要大声的喊人来,或是喊她的名字,一时方寸乱了,竟一个字音都不出来。
他沿途注意着那些树枝和凸起的石,想找到再多一些的线索。
荒山石路,寒风扑面,他脚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布条已经觉三处,他越能肯定,她就在这里。
拄杖荡开脚底的石子,他一身单薄的衣衫,惶急地找寻着那个影子。
已经疲累至极,唇齿间大团大团的白雾。喉咙有如火灼,连呼吸都变得疼痛不堪。可是顾不上了。
他一次次在冰层和尖石之间滑倒,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
眼前越来越暗,仿佛走进一处裂谷之中,他看到头顶一闪而过的火光,知道那是张家派来帮忙搜山的人手。
脚下急切不堪的步子,一瞬间,突然停滞下来。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就在眼前。
他扔开手中的杖,缓缓朝前走。
雪花细细碎碎的扰着视线,他停步在此。眼底是一片茫茫的白雪。一抹朱红的影子,掩映在积雪之中。
他双腿一软,单膝触地,冰寒的雪面凉得刺骨,视线之中那张沉静的面容,仿佛睡着了。
他俯下身,伸出两只破损的手掌,轻轻捧住她的面颊。
“郡……”舌根涩,如何唤不出一声。
掌心下的脸孔是冰冷的。
他爬近些,揽住她脖子将她抱在怀中,她柔软的四肢轻飘飘地荡下去。